第17章 設局(修)(1 / 2)

打完了人的鄭公子,當場就被莊子裡的人給團團圍住,他雖是囂張慣了,可麵對著一群憤怒的村婦村夫,感覺自己像隻剛拱壞人家莊稼的野豬,隨時都會被人大卸八塊來祭神。

這時,倒在血泊裡那人嘴唇囁嚅一陣,似乎用微弱的聲音阻止他們上前,鄭公子很沒出息地把打人的家丁推到前麵,趁亂溜之大吉。

這件事讓他在房間躲了整晚不敢出門,假模假樣地抱著本書看,隔一陣就讓家丁檢查門栓是否堅固,再加上怕那鬼魂來纏,連隻老鼠跑過房梁的聲音都能令他嚇得半死。

第二天,他鬼鬼祟祟地出了門,剛走出幾步,就撞見領了大夫去瞧人的安嵐。鄭公子心虛更甚,故意咳了聲走過去,誠意十足地做了個揖道:“昨天都怪我那家丁魯莽,原本隻想讓他小懲一下,誰知下手會那麼重。昨天我已經好好教訓了他一頓,嵐妹妹可千萬彆因此怪罪,把咱們給弄生分了啊。”

安嵐始終低著頭,眸光轉來轉去,卻半點也落不到他身上,淡淡道:“安嵐哪敢怪罪鄭公子,還請先讓一讓。”然後她攏著袖子,腳步輕挪繞開鄭公子,與那大夫一起匆匆地往裡趕。

鄭公子被她從頭冷到腳,心想這哪是不怪罪的模樣,連忙厚著臉皮跟過去,大聲道:“嵐妹妹彆傷心,要不我替你們再請個名醫過來……”

安嵐終於停了步子,轉頭道:“從小我就仗著能有肖淮保護我,不然我和娘兩個弱女子,如何能在這鄉野莊子裡活下來。現在出了這樣的事,還不知他那隻左臂能不能恢複,我方才已經和大夫說過,就算傾儘所有,也一定要替他保住那隻胳膊……”她越說語氣越哽咽,眼角淚光忽閃,看起來楚楚又動人。

鄭公子暗自懊惱,早知道這護衛這麼重要,他就不該隻圖一時痛快,再看見小姑娘眼睫掛上淚珠,連忙一拍胸脯道:“嵐妹妹彆急,這事全怪我那家丁,以後那護衛的診療費、藥費,全包在我身上!”

安嵐抹了抹淚,終於露了絲感激的笑容道:“真的嗎?其實這兩年我和娘也沒存下什麼錢,那就多虧公子了。”

她這一哭一笑,如雨中初盛的紅蓮,讓鄭公子看得眼都要直了,昏乎乎地想著,能哄得她開心就好,醫藥費能值幾個錢。可直到看見那大夫開出的藥單,他才徹底明白,那小美人發自真心的笑容從何而來。

“不過是傷個胳膊,需要用到人參、鹿茸這麼貴重的材料嗎!!”

鄭公子脖子上的青筋都冒出來,拽著那大夫的手拖到一邊,咬牙切齒地問。

“那可不能這麼說,他傷的太重,很可能就會殘廢。而且是這位小姐剛才說的啊,要用最好的藥材。怎麼,公子沒與她商量好?”那大夫撚著白須尾,用滿屋子都能聽見的音量坦然道。

鄭公子快被他氣得翻白眼,正想吼著讓他輕點聲,坐在床沿的安嵐已經望過來道:“公子是舍不得銀子嗎?也罷,這本來就是我的意思,彆理由讓彆人破費,還是我自己來付吧。”

鄭公子哪能被她看不起,一瞪眼道:“什麼話,這點錢我還是出得起。”然後甩出一張銀票,正好是他從王姨娘那裡給訛過來的,倒也不太心疼。可那大夫淡淡瞥了眼道:“用來做這個月的藥費倒是夠,不過傷筋動骨也要一百日,隻怕後麵就……”

鄭公子已經快吐血了,扣扣索索又摸出錠銀子遞過去,狠狠瞥了眼躺在床上的肖淮在心中暗罵:你那傷的哪是胳膊啊,是金子!!早知道這麼貴,誰敢打他,得拿他當祖宗供著!

就在滿肚子怨懣的冤大頭離開後,安嵐把桌上的銀子直接遞給了肖淮道:“你先收著,雖然抵不上你這隻胳膊,但也是他欠你的。”

她見肖淮盯著銀子一臉疑惑,狡黠地一眨眼低聲道:“放心,大夫說了,幸好你平日裡練武健身,體質好得很,那一棍沒傷到根本,多養些時日就好了。剛才是我讓大夫故意寫最貴的藥材,不讓那惡人好好出點血,我也咽不下這口氣。”

肖淮聽見自己的胳膊保住了,終於能輕鬆笑出來,瞥見那錢袋又想到另一件事,試探地問:“既然讓他出了這麼大筆錢,小姐的氣也就消了吧。我聽說這個鄭公子家勢過人,咱們還是彆招惹他的好。”

安嵐上揚的眼角垂下來,道:“讓這個禍害留在莊子裡,總是後患無窮。現在出事的是你,以後可能是我和娘親,原本我隻想嚇唬下他,能把他趕走就好。誰知這人心腸如此歹毒,一動手就差點廢了你的胳膊。既然如此,我可一定不會輕饒了他!”

肖淮有些激動地想坐起,可牽動傷口疼得他臉頰一縮,但仍是喘著氣急急勸道:“小姐千萬彆衝動,咱們現在勢單力薄,如果招惹到鄭家報複,實在是得不償失。至於你和夫人,肖淮哪怕隻剩一隻手,哪怕拚了這條命也定會護住你們的安全!”

安嵐眼角有些發濕,低下頭過了許久才輕道:“我從小就仰仗你們保護我,可我也有想要保護的人啊。”

肖淮看見她雙眸泛紅,眼底卻透著堅定,心臟不知為何跳得有些亂,可很快又聽見她繼續道:“你,娘親,傅嬤嬤,還有瓊芝,你們都如同我的親人一般。我不會容許你們受到任何傷害,這一次,換我來保護你們。”

肖淮偏過頭,掩住臉上的感動情緒,可同時,還帶了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安嵐已經站起,朝他信心滿滿地道:“放心吧,我會做得不留痕跡,讓鄭家找不到理由發難。不光是他,還有躲在侯府想坐山觀虎鬥那人,也休想脫得了乾係。”

然後她又轉身去對大夫仔細囑咐,肖淮一直盯著她的側顏,突然發現:小姐真的已經變了。在那個暗夜裡趴在他背上,無助地哭喊著“娘親”的小姑娘早已不見,也許終有一天,她不再需要他的保護。

這念頭讓他心口像突然被誰抽了一下,揪著衣襟猛咳了兩聲,伸手摸過那枚銀子壓在枕下,閉上眼,讓所有不該有的酸澀融進黑暗裡,從此再不可循。

再說那鄭公子,自從咬牙用千金換了紅顏一笑,痛定思痛地把自己關在房裡讀了兩日聖賢書,再出門時,發現那謝家小姑娘對自己的態度是越來越親近了:書中自有顏如玉,古人真不欺我也。

離會試還剩足足一個月,鄭公子被小姑娘勾得心魂亂飛,日日盤算如何在這一月內把她搞到手,至於搞到手之後的事,他也懶得去琢磨。侯府嫡小姐又如何,宣武侯府早就隻剩空架子,哪裡比得上他爹實權在握。何況這種男女間暗通款曲的事,就算鬨上官府也判不出道理,願不願意給名分全憑他樂意,嗯,還得看那小姑娘能不能哄他開心。

他美滋滋地連日後生幾個兒子才能扶正都想到了,卻連小姑娘的手都沒摸到過。成天看著美味在眼前晃,偏偏就是吃不到,鄭公子心裡急得像貓抓一般,這一日,他帶了城裡新出的胭脂去找安嵐獻殷勤,剛到門口,突然聽見裡麵傳來隱隱的哭聲。

鄭公子一聽這聲音,連忙把門推開,一眼看見安嵐正坐在床沿,巴掌大的小臉低垂著,美目裡盈滿了淚水。對麵坐著個麵生的小丫鬟,手壓在安嵐膝蓋上一臉心疼,也在跟著小姐一起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