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意外(1 / 2)

於是,在某個既非佳節,又不夠風和日麗的午後,謝家的嫡小姐終於又回到了侯府。

她這次回來並不打算長住,隻簡單帶了幾件衣服,身後跟著個孤零零的丫鬟瓊芝,走在廊道時正好撞見被丫鬟婆子前呼後擁著的妹妹安晴。

安晴穿著薑紅色対襟衫配馬麵裙,發釵、首飾一樣不落地掛了滿身,比起來,隻在右手戴了個玉鐲的安嵐要顯得寒酸許多。可她臉上始終帶著氣定神閒的笑容,不躲不避地迎麵走過去。

安晴暗自咬牙,她不得不承認,安嵐這樣的容貌姿態,哪怕披著一件粗布衫子,也照樣能從泥潭裡顯出耀目的光來。於是,她故意轉頭與一個丫鬟說話,佯裝不見繼續往前走。

可安嵐卻不放過她,腳步挪過去,故意擋在她麵前,挺著纖長的脖頸道:“見了長姐,還不行禮嗎。”

安晴瞪了她一眼,快把手中帕子給扯破,一時間,場麵變得無比僵持。可安嵐並不心急,隻笑眯眯地等在那裡,直到安晴身邊的丫鬟為了解圍催促了句:“小姐快走吧,夫人還等著你呢。”

安嵐眯起眼,故意朝四周看了眼,然後對那丫鬟道:“不知你叫的是哪家的小姐,又是哪家的夫人呢?”

這府裡少了兩年主母,下人們早學會叫王佩娥做夫人,那丫鬟一時說溜了嘴,這時臉色一時白一時紅,不敢對上嫡小姐質問的目光,怯怯地挪到安晴身後。

但安嵐並不打算這麼算了,依舊死死盯著那丫鬟道:“原來我不過離開兩年,府裡早就亂了尊卑,待會兒見了爹爹,我倒是要問問,府裡的下人為了阿諛獻媚,越矩亂稱夫人,到底該怎麼罰。”

安晴平時最疼愛這個丫鬟,這時也知是她們理虧,隻有假模假樣行了個禮道:“長姐息怒,她是新來的丫鬟,什麼都不懂,何必和她一般見識。”

安嵐微微一笑,坦然受了她這一禮,抬起下巴道:“妹妹最好記住,長幼尊卑這樣的規矩倫常,是時刻要牢記在心中的。王姨娘也許忘了教你,可你不能這麼放任自己的下人,不然若被外人聽見,還不知會怎麼笑話咱們侯府呢。”

安晴氣得發抖,尊卑倫常這幾個字,許多年就這麼壓在她身上,隻要安嵐還頂著嫡長女的身份,她就永遠無法在她麵前翻身。

安嵐教訓完這一通,也沒興趣欣賞庶妹難看的表情,帶著瓊芝直直走向兩年多未回到的閨房裡。

房間早被謝侯爺叫人給收拾好,安嵐走進鋪著錦被綾羅的房內,突然有恍如隔世之感。

前世她在這間房裡足足住了十六年,享受過千嬌百寵,被父親捧在掌心,被繼母和弟妹尊重嗬護,一顰一笑都牽引眾人關注。如果有人告訴那時的自己,這一切都是假象,她一定會不知所措,甚至崩潰痛哭。

可現在的她已經不同,這些她失去的,曾經被視為世間所有的依賴,突然變得無關緊要起來。她坐在窗邊,摸出被她留在這裡的妝匣,上好的檀木褪去華麗的外漆,終於現出蒼涼的底色。

房門突然被人推開,安嵐轉過頭,看見足足兩年未見的爹爹站在門口,他和自己記憶中並無不同,隻是嘴角褪去了笑容,剩下的隻有疏離的威嚴。

謝侯爺也在打量她,他總覺得這個大女兒看起來很不同,尤其是和嬌寵著長大的安晴相比,他心裡短暫地閃過絲的愧疚,把興師問罪的話語壓了下去,先問了句:“安嵐,你這兩年還好吧?”

安嵐垂眸沒有看他,隻是淡淡回了句:“都好,多謝爹爹記掛。”

這句話令謝侯爺愧疚更甚,就算和甄夫人有再多的齷齪,安嵐到底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可他又何曾真正記掛過她。他低頭不自在地輕咳一聲,走過去道:“這房裡還缺什麼,你儘管告訴劉管家,還有想吃什麼買什麼也儘管和爹爹開口。”

安嵐輕輕搖頭,咬著唇瓣似乎在壓抑著什麼,輕聲道:“安嵐什麼都不要,反正也不過想回來看一眼……”她把最後兩個字咽在喉中,偏過頭掩飾般地擺弄著那個妝匣。

謝侯爺一時無語,想關心卻覺得太過刻意,想質問又說不出口,這時王姨娘跟著推門進來,挑眉高聲道:“喲,咱家這位小姐可回來了,你這次捅的簍子,可把我們給坑慘了。”

謝侯爺被提醒,也順勢問了出來:“對了,那鄭公子,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又會牽扯到三皇子的?”

安嵐臉上露出諷刺的笑,道:“爹爹覺得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吧,我也無謂去辯解。”

王佩娥見謝侯爺臉上懷疑更甚,又故意歎氣道:“要說小姑娘真是沉不住氣,那鄭公子就算有什麼錯,何苦把他害成那副模樣,還連累侯府和鄭家交惡。幸好我與那鄭夫人還有些親戚關係,又幫你們說了不少好話,不然隻怕人家護子心切,會把咱家和你們那莊子鬨得不得安寧。”

安嵐始終沒有回話,隻是低著頭,指甲幾乎要刻進那妝匣的木紋之中,王姨娘唱了半天獨角戲,對方卻一直不接招,心裡生出些莫名的煩躁,正想扯著謝侯爺再好好質問幾句,卻看見那我見猶憐的小姑娘,杏仁似的眼眸裡漸漸升起層水霧。

她開始覺得不對,可謝侯爺已經走過去溫聲道:“這是你家,你有什麼委屈,儘管告訴爹爹。”

安嵐一臉倔強,偏頭用手背抹去眼角溢出的淚,啞聲道:“爹爹何必說這些漂亮話。那鄭公子拿著爹爹的手書對我們惡語相向時,爹爹可曾管過我委不委屈。他日日騷擾我,逼得我連門都不敢出時,爹爹可曾在我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