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聽學(1 / 2)

小小的香球滾進涼亭, 滴溜溜帶著銅身內的香粉翻滾,李徽微眯了眼, 覺得這香球的花紋十分眼熟,再多想了一會兒, 立即放下手裡的酒壺,彎腰拾起香球, 抬頭時正好看見安嵐刻意慌亂的背影, 未及太多思考,撩起袍角便追了上去。

安嵐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同那位引路的宮人耳語了句,然後故意拐了個彎, 腳步愈發加快,直聽到背後有人喚道:“小姐可是掉了東西?”

安嵐含著下巴,一言不發繼續往前走,拐過一堵矮牆後方才停下, 背靠著薄薄的朱牆, 按著胸口輕喘道:“王爺莫要再追了。”

李徽手提著香球,為牆後發出的話語止住了腳步, 仰頭自上往下看,短短一堵牆, 他邁步就可以繞過去, 可那姑娘的意思十分明顯, 她暫時不想與他見麵。

這種聽音人不識的對談, 讓他覺得十分有趣, 於是挑眉笑了起來,也往牆上輕輕一靠,問道:“敢問小姐,這香球是從何處得來的?”

安嵐刻意壓低了聲音,答道:“一位友人相贈。”

李徽心中已經有了幾分篤定,將香球放在鼻下輕嗅,又問道:“這球裡的香料可是小姐自己調的?”

安嵐抱著胳膊,側身全靠上牆壁,壓著聲回道:“沒錯,是用二錢沉香、三錢棧香加梅花粉和少許龍腦調成,此香能靜心提神,尤其適合夜讀。”

前世,她曾為豫王調過無數次這樣的寧神香,步驟、重量全部爛熟於心,這一世,她隻托李儋元替他送去一盒,如今隔著一堵牆悉數報出,才真正湧起已離重世之感。

李徽將那香球在麵前搖晃,唇角掛了抹笑意,手扶著牆壁道:“多謝小姐相告,也多謝……小姐的用心。”

安嵐故作不解道:“調香不過興趣而已,哪來的什麼用心。”

李徽並不點破,突然想起一件事道:“不知小姐是哪家的閨秀,下月中旬,我會在國子監的東雍開筵講,小姐若有興趣,也可以來旁聽。”

安嵐輕笑道:“王爺何必拿我調笑,國子監筵講,我一個女子哪裡有資格去聽。”

李徽朗聲而笑:“為師者從來有教無類,隻要有心向學,男子、女子又有什麼關係。對了,到那時,三皇子也會來聽,小姐若是不方便入學,可以讓他領你來找我。”

安嵐心頭一動,她自從在莊子裡看了許多書,對知識也越發渴求。可關在侯府閨房裡,能看的無非是些《女德》《女戒》之類的廢書,她早就想如男子一般學習經滔謀略,何況經過剛才那一幕,她也越發仰慕李徽滿腹學識,可惜前世她隻想清閒度日,根本懶得聽那些經史,李徽也從不教她什麼,現在想來實在是太過蠢鈍,白白浪費了半生。

見那邊突然沉默下來,李徽試探地敲了兩下牆壁,聽見那邊有聲響回應,才笑著道:“小姐若是不說話,我便當你答應了。那我們便約好筵講那日再見。”

安嵐猛地驚醒,扒著牆著急喊道:“王爺是不是有東西忘了還我。”

李徽語氣無辜:“你不見我,我怎麼還你呢?”

然後他聽見牆那邊悠悠歎了口氣,隨後,一隻纖秀小巧的手掌伸了過來,白皙的手腕帶了一角石榴紅的綢袖,仿佛繞牆的紅梅,不經意撩動暗香。

李徽眯眼欣賞了會兒,然後輕輕將那香球放了上去,還未來得及多看一眼,那隻手立即縮了回去,唯有淡淡的香氣縈繞於紅牆之外。

就在李徽怔忪的瞬間,安嵐已經將香球收好,快步朝方才和宮人約定的地方走去。今日刻意不與他見麵,除了是小小的試探,也私心地想在前世的夫婿心中,留下個特彆的影子。

可不到完全信任時,她還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自從母親告訴了她薑氏的秘密,她總是隱隱回想起前世,豫王從蜀中起事,短短一個月就殺進京城,將太子趕下了皇位,難道,就是有了“驍虎軍”暗中相助?

可有些事又說不通,謝侯爺既然恨李氏暗害了老侯爺,怎麼會和同為李氏的豫王合作,這江山變來變去,不照樣是他們李家的,出賣薑氏的秘密,謝侯爺也得不到任何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