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不懼(2 / 2)

自她手心傳來的溫度,仿佛一塊燒得過熱的烙鐵,燙得手背的筋絡都在發痛,心臟也像被扔進沸水煮得不停撲騰,偏偏旁邊那人越握越自然,笑的眉眼都彎起,就這麼抓著他的手背不撒手。

李儋元突然覺得窘迫,手指想往外抽又舍不得,不知從何而來的小蟲子爬的整隻胳膊都發麻,安嵐察覺到他的意圖,覺得自己一直死抓著人家的手好像挺不要臉的,可明明是他送上門來的啊。她轉了轉眼珠,乾脆把他的手掌翻過來道:“三殿下,我來給你看手相吧。”

被反複灼烤的熱意終於抽離些,李儋元暗暗鬆了口氣,隨口調侃道:“我可不知道你會算命。”

話音一落,兩人都有了片刻的怔忪。安嵐看著他手心那些曲折的紋路,整顆心倏地沉了下來。她一定是剛才昏了頭,為何會說出要為他算命這種話。他們兩人都再清楚不過,李儋元未來十幾年的人生際遇,她全都親眼見證,甚至親自參與過,可是她該怎麼告訴他,前世他真正的命運。

一想到他隻過短短十餘年就會離世,安嵐的心尖猛地一顫,然後拚命告訴自己,那些都是可以改變的,這一世,他的病絕不至於走到那個地步。可萬一,他前世並不是病逝的呢?

安嵐被這個突然而生的念頭嚇了一跳,她雖拚命掩飾,還是被李儋元看出,剛才的某一刻,寫在她臉上的悲傷和恐懼。

他的表情冷了下來,慢慢將手抽回,卻沒有開口詢問,隻是看向窗外隨意道:“我記得慈寧寺有一棵許願樹,就在大殿旁邊,那是棵活了上千年的古樹,不知吸了多少天地靈氣,魑魅魂魄。據說在每月初八,許下的願望就會格外靈驗,所以今日才會有這麼多人來上香。”

“真的嗎?”安嵐被他引起了興趣,連忙順著他的指向朝窗外找去,她找的太過專注,卻沒有發現,藏在她身後,李儋元複雜難辨的目光。

她趴在窗台看了一陣,默默記下了那棵樹的位置,然後滑著身體坐下,想起一件正事道:“其實我剛才雖然推斷出部分真相,卻還有件事不明白,豫王究竟為何會和我爹聯手,他們之間究竟藏著什麼牽連。”

按照她的推斷,蕭貴妃因為那個內侍的情報,找到了薑氏部族的下落,但她畢竟隻是個關在深宮的妃子,那是豫王爺不過繈褓嬰兒,如果她想利用這個秘密去做什麼,必須得找一位盟友。

可她究竟為什麼要利用薑氏,又為什麼會找上明明無權無勢的宣武侯府。在她的印象裡,謝侯爺這一族絕沒有女子被送進後宮,他是怎麼認識蕭貴妃的,蕭貴妃又怎麼會將如此重要的消息交到他手上。

最重要的是,謝寧曾對母親說過,他痛恨李氏害死自己的祖父,導致宣武侯府衰敗至今。可他前世隻是輔佐了李徽上位,辛苦算計半生,陪上妻女,也沒能讓這江山改姓,究竟有何意義。

安嵐總覺得,這其中埋藏的秘密,和自己大有關係,卻暫時不知從何入手。今日之後,謝侯爺對她必定更加防備,雖然她已經想好個謊言去解釋,也許可以應付一時,但再想探聽到什麼更深的秘辛,隻怕是不太容易。

這時,她聽見李儋元在旁道:“也許,需從皇叔那裡下手,才能問得出所有真相。”

安嵐瞪大了眼道:“像他那般心思深沉之人,怎麼可能輕易問出什麼?”

“可他對你有所圖,這便是他最大的弱點。”

安嵐怔了怔,隨後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豫王雖然深不可測,但必須借助薑氏才敢奪位,這是他的籌碼,是他的掣肘,如果自己能好好利用這點,有心斡旋後,未必不能求得些線索。

更何況,他還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如果能用沈晉的身份接近他,在他尚未察覺時下手,事情便會更容易一些。

理清了這些線,安嵐自覺輕鬆了不少,那個被她惦念了許多年的真相,反而顯得不那麼重要了。她看了眼更漏,輕扯了下李儋元的衣袖道:“三殿下,你在這兒呆的也夠久了,我們先回去吧,省的凍著了。”

李儋元點了點頭,剛站起身,卻看見安嵐經過這番折騰,僧帽歪了一半,壓在裡麵的頭發也溜出不少,亂糟糟粘在額頭上。

他笑著搖了搖頭,彎腰去替她將僧帽戴好,再將掉出的發絲一縷縷往回塞,忍不住揶揄道:“你這模樣,活像剛和尼姑偷完情的浪蕩子。”

安嵐眨了眨眼,很想糾正他寺廟裡哪來的尼姑,可他靠得太近,口中熱氣全撲在冰涼的鼻尖上,酥酥麻麻,令她什麼也說不出來,隻是全身僵直地任他擺弄。可他仔細地替她將碎發塞好後,深亮的黑眸邊從額頭挪下來,順著她臉頰的輪廓描摹,漸漸凝在她的唇上。他沒有離開,反而越貼越近,安嵐麵前的空氣全被他吸走,眼看著他漂亮的五官逐漸放大,心跳得快超過負荷,乾脆屏住呼吸,將眼睛死死闔上。

空氣在那一刻仿佛凝固,安嵐在黑暗裡伴著自己的心跳聲,聽見他仿佛帶著笑問:“你為什麼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