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1 / 2)

那天宣武侯府的壽宴, 原本被莫名留在正廳裡的賓客, 正是酒酣耳熱、猜測連連。能坐在這兒的, 誰不是多年的狐狸,大概也猜出是婚事出了岔子。因為是豫王出麵相邀,有那些原本指望他看上自家閨女的, 忍不住咂摸著嘴竊笑, 等著看謝侯爺出醜。

誰知這一等, 就等到了劇情峰回路轉。豫王和謝侯爺一起回來,然後以主人姿態向賓客敬酒,筵席上的眾人暗自交換著眼色, 那句恭喜都快喊出口, 豫王卻把手一按, “實不相瞞,今日請大家前來,是想代我那皇侄向謝侯爺求親。”

這劇情走勢就有些奇特了:皇侄?哪個皇侄?如果是皇子應當讓成帝下旨賜婚,怎麼會由豫王越俎代庖。

豫王歎了口氣,飽含深情地講出個故事。大約是一位皇室少年,因為幾年前的相識,戀上了侯府嫡女, 但因為自己的病, 始終隱忍不願耽誤她, 不敢讓今上賜婚, 隻與她如同兄長般書信往來。而那位女子, 明明對他情根深種, 卻礙於顏麵不敢明說。他這個做皇叔的看在眼裡,不忍一對有情人就此耽誤,又怕三皇子會臨陣退縮,乾脆直接以他的名義來侯府提親,再請來諸位公卿見證。若是謝侯爺同意,一對小兒女也沒有異議,再請太常寺卿撰寫奏章,求成帝準下這樁婚事。

李徽這個人平時最善演,腹內又有文采,因此把這番話說得真摯動人,令聽者無不扼腕信服,交口稱讚豫王實在不負儒王之名,為皇侄的終生大事用心至此。

豫王聽著這些稱讚,也不知是何滋味,在袖中捏緊了拳頭,強行掛上笑容對謝侯爺道:“請謝小姐和三殿下出來吧。”

然後,他看見李儋元領著重新換衣梳洗的安嵐走進來,滿場賓客全部站起行禮,大聲祝賀這一對璧人。他後退兩步,走到燭火外的陰影下,遠遠地看著這一團熱鬨,從喉嚨裡發出乾澀的冷笑。

接下來的事進行的十分順利,成帝雖然對李儋元一直瞞著他有心上人頗為不滿,可看著一向覺得虧欠的兒子,跪著向自己訴說這長達數年的暗念心事,還有求而不得的掙紮,頓時也心軟下來。再想想那謝家小姐雖然家世一般,但好歹掛了個侯府嫡女的頭銜,而且他曾在賞花宴上見過她一次,確實是樣貌、智慧都十分出挑,難怪能得到兒子的愛慕。

既然娶徐家小姐、鐘家小姐都會惹得那群人不滿,不如就這樣成全皇兒的心願,畢竟他能如願以償的日子,隻怕也不太多了。想到此處,成帝的心抽痛一瞬,連忙讓李儋元站起,又瞥著隨他一同來的豫王,語帶埋怨道:“你啊,就不該瞞著我。無端端弄出這麼多事來,難道我皇兒想要的婚事,我會不同意嗎?”

豫王低頭一笑:“三皇侄就是事事太為陛下著想,見您剛為他推拒了一門婚事,怕會讓天子失信於人,於是寧願隱忍,也不想心裡的人說出來。更不敢讓您下旨賜婚。幸好我有次在國子監,無意中見到他寫給謝家小姐的信,這才追問出整件事。”他歎了口氣道:“三皇侄情深若此,卻堅持以孝道忠心為先,實在是皇兄之幸啊。”

李儋元的眼皮跳了跳,對皇叔天花亂墜的言辭功夫很是佩服。可麵上還是做出謙卑的表情,笑著道:“哪裡像皇叔說的那樣,不過是隨心而為罷了。”

成帝一拊掌,心情似乎很好:“好一個隨心而為。好,這婚朕就幫你賜下了。過幾日,領那位謝小姐進宮裡來,讓她來拜見下太後和皇後,也順便見見你母妃。”他想了想又道:“也是時候給你在宮外建府了,畢竟都要娶妻了,你選好了地方就告訴父皇。”

李儋元連忙跪下謝恩,這事就這麼有驚無險地定了下來。可惜他還不知,現在站在他身邊的那個男人,不久後,會成為這樁婚事最大的阻力。

當晚,莫辭酒坊裡,春娘跳完了一支舞,眉梢添了疲憊,卻依舊風姿綽約地往樓上走。一抬頭,就瞥見站在她房門外的高大身影,掛在嘴角的假笑就轉成了雀躍的驚喜,手邊沒有鏡子,隨手拉來個小廝問:“你覺得我現在漂亮嗎?”

那小廝被她媚眼一掃,頓時紅了臉,手裡的托盤差點掉下去,支支吾吾還沒說出句話,春娘已經笑著將他推開,然後自信地走到門口,故意挺著胸,腰肢輕擺從肖淮麵前走過去,可偏偏那人如一尊無欲無求的門神,始終保持著冷漠的表情,連眼珠都沒往她身上轉一轉。

她氣得不行,偏不信這人能無視她這般的尤物,於是嬌滴滴“哎喲”一聲,故意往他身上倒。

誰知肖淮出手非常快,他力氣原本就大,加上春娘個子嬌小,立即像被小雞一樣拎著站穩,她所想象中的旖旎場景根本沒機會發生。春娘憤憤咬著唇,還是不甘心,身體軟軟蹲下去,手扶著赤.裸的腳踝,蹙著眉用氣聲道:“我的腳剛才扭到了,你們是練武之人,應該有跌打藥吧。”

肖淮瞥了她一眼,依舊沉默著,從懷裡掏出一盒藥膏遞過去,誰知春娘用塗了大紅蔻丹的指甲按在他手背,再柔柔順著指縫往下滑,將他的手指和藥膏一起包住,踮腳在他耳邊道:“我不會用,你幫我擦好不好。”

可那不解風情的武夫,立即後退一步,將手連著藥膏抽出道:“我見姑娘的腳踝並無紅腫,應該是沒什麼大礙,修養兩日就好,就無謂浪費這藥膏了。”

春娘快要被他氣吐血,斜著眼提高聲調道:“我傷在筋骨,哪是你能輕易看出來的!”

肖淮抱胸站回去,雙眼直視前方,說得理所應當:“若是傷在筋骨,跌打藥可治不好,最好明日去找個師傅看看。”

春娘也顧不得自己還是“帶傷”,狠狠一跺腳,衝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推門走進廂房,又賭氣似的“砰”地把門關上。

朱漆矮幾旁,豫王席地而坐,斜靠著背後的軟榻,手邊全是歪倒的酒瓶,再加上略顯狂肆的姿態,明顯喝得已經有些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