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2 / 2)

安嵐聽見她用淒然的語氣說出這個“也”字,心頭顫了顫,大膽將手按在沈貴妃手腕上道:“貴妃放心,我一點兒也不苦。以後,更不會苦了。”

然後她偏頭笑著看向李儋元,李儋元也笑盈盈回望,沈貴妃低頭擦拭著眼角的淚,突然端起酒杯道:“想不到元兒也能有今天,母妃真為你們高興。我就用這杯酒,祝你們能永結同心。”

三人喝完了杯中酒,安嵐覺得腦袋有些飄,突然想起來為沈貴妃準備的禮物,連忙讓守在門外的宮人把她帶來的錦盒拿進來,對沈貴妃道:“貴妃娘娘,這裡麵是我自己做的香蠟,是我自己研究出的法子,香味分了幾層,會隨著蠟身融化慢慢透出來,您記得日日都要放在枕邊,不僅能安神助眠,還可以替您驅除夏日蚊蟲。”

這禮物看起來平常,可安嵐卻記得,大約在一年後,沈妃的寢宮裡不知為何鬨了蟲患,那蟲子竟能不懼熏籠裡的香氣爬到床上,害得沈妃全身紅腫潰爛,太醫用了許多法子醫治,才勉強沒讓臉上留下疤痕,可身上的皮膚卻再不複以往嬌嫩。

那時宮內外傳得沸沸揚揚,猜測是有人放進了蠱蟲,可到底沒有證據。而且前世她並未被加封貴妃,也沒有被成帝複寵,哪怕大家都猜出真凶是誰,也就這麼不了了之,無人敢為她出頭。

安嵐因前世這記憶,特地花了一晚想出這香蠟,將幾種香料與草藥封在一處,隻要堅持放在枕邊,應該能奪過那次蟲害。

沈貴妃不明其中厲害,但知道是她自己想出、做出,便覺得喜歡的緊。吩咐宮女把錦盒收好,又讓她們拿出個小巧的漆盒,笑著遞給安嵐道:“從元兒和我說起你開始,我便想著要將這樣東西送你。”

安嵐連忙道謝接過,打開那漆盒,發現裡麵的錦墊裡躺著隻通體碧綠的玉鐲,不似宮中之物華麗名貴,看起來倒有些精巧可愛。沈貴妃拿出那鐲子,拉起安嵐的手給她戴上,笑著道:“我想,你剛才在太後那裡應該也收了不少賞賜,你們府裡也不會缺珍稀之物。這鐲子是我及笄時,我娘親送給我的禮物,我那時特彆喜歡,舍不得戴就一直收著。誰知後來就進了宮,也就……沒什麼機會再戴。”

她臉上閃過絲落寞,安嵐立即猜到,這鐲子雖然做工精巧,可到底太過素淨。她進宮就做了寵妃,必定被成帝賞賜了許多貴重的首飾,這少女時喜愛的鐲子,戴出來反而顯得寒酸,招來她人取笑。

沈貴妃眼波轉動,握緊了安嵐的手道:“我知道這禮物論價值並不貴重,可我不想將宮裡得到的那些首飾送你,你明白嗎?”

她二十幾年的年華、愛情與憧憬,全被埋葬在這重重宮闈之中,所以她不願讓宮裡的任何事沾染了安嵐,所以寧願將自己少女時的心愛之物送她,希望他們能得到,她永遠不可能找回的幸福。

安嵐當然明白她的用意,輕撫著手腕上的玉鐲道:“謝謝貴妃娘娘,我很喜歡。”

沈貴妃笑了起來,又帶著幾分狹促道:“以後成親了,就要隨他一起叫我母妃了。”

三人又就著酒菜說了會兒話,沈貴妃難得高興,酒喝的有些過頭,實在覺得疲乏,就讓宮女攙扶著她去榻上躺著休息,還沒忘了叮囑李儋元帶著未來媳婦兒在宮裡四處轉轉。

李儋元見安嵐也喝得臉頰發紅,走路都有些不利索,遣退了跟著他們的宮女,扶著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柔聲問道:“你想不想看我小時候住的地方?”

安嵐的眼睛頓時就亮了,立即把身體捋直,不住地點頭。

李儋元見她這副又軟又嬌的模樣,忍不住低頭在她臉頰偷親一口,然後拉著她的手走進偏殿。安嵐暈乎乎跟在他身後,聽他講著自己小時候在哪裡讀書,在哪裡寫字,又說他五歲時學得煩了,賭氣爬到院子裡最粗的那顆樹上,誰知沒坐穩掉下來,差點摔掉半條命。

安嵐邊聽邊笑,仿佛看見那個穿著白衣的頑皮小少年,繞著他們歡快地打轉。可她很快就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拉著李儋元站住,指著軟榻旁的窗戶道:“為什麼這窗紙的顏色這麼深,那你怎麼看得見外麵。”

李儋元臉上的笑容驟然褪去,低下頭想了想,又拉著她的手在榻邊坐下道:“你真的想知道嗎?”

安嵐瞪大了眼:“我當然要知道,我想知道你所有事。”

李儋元苦笑一聲,道:“你知道從能蹦能跳變成終日纏綿病榻的病人,最難忍受的是什麼嗎?”

安嵐仿佛懂了什麼,一頭紮到他胸口道:“你如果不想說,就彆說了。”

李儋元輕撫著她的頭發,繼續道:“那時我剛開始服毒,每天就躺在這張床上看書,可每當我抬起頭,總能看到院子裡有人在跑在跳,我很想加入他們,卻根本連下床都困難。那種感覺,比毒.藥還要苦上幾分。我鬨了幾天,母妃乾脆就讓人把窗紙全換成深色,讓我再不會看著院子的事,才能安心看書。”

他說這話時並不帶太多情緒,仿佛在說一件離自己很遙遠的事。安嵐卻聽得心疼不已,那時他才多大,七歲還是八歲,他就是在那樣的日子裡長大,逼自己適應一日複一日的黑暗,掙紮著去撕開道亮光。

她突然從他懷裡站起來,大聲喊著:“阿元哥哥,你在這裡等我。”然後一溜煙就跑出去。

李儋元被她弄得摸不著頭腦,還沒想明白,那窗紙突然被人從外直接捅破,安嵐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從破洞裡透進來,然後直接掀開整塊窗紙,撐著窗沿坐上去,笑盈盈與他隔窗對望。

李儋元忍不住想笑,把窗戶打開,揉了下她的頭問:“乾嘛?第一次來就要拆房子?”

安嵐依舊笑著,傾身過來道:“以後你不用再怕看窗戶外麵了,因為我會在那兒,不管你看向哪裡,我一直在那兒。”

李儋元一瞬不瞬地看她,隻覺得一顆心被填滿,再也容不下其他。他低頭笑了笑,突然探身出去,輕刮了下她的臉蛋輕聲道:“你知道這間房很久沒住人了吧,那窗沿隻怕很久沒人打掃了。”

安嵐“呀”的一聲,想到自己身上精心挑選的衣服,連忙就要往外跳下去,可李儋元卻張開胳膊道:“要跳,隻能往我這裡跳。”

安嵐想也不想,直接就跳進了他的懷裡,李儋元吃不住她的重量,退後兩步背抵上博古櫃才總算站穩。他大大地喘了口氣,剛一抬頭,就對上安嵐頑皮的笑容。然後她並不慌著下來,雙腿攀緊他的腰,胳膊勾著他的脖子,低頭吻上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