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1 / 2)

太子向來恨這個弟弟, 因為他出生後就搶走了自己所有光環, 大家都拿他們比較, 再對他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那些讓他一想起,就咬牙妒恨的表情。幸好, 李儋元在六歲時就一病不起,從此跌落穀底。

自此後,他在東宮受眾人敬仰,而他隻能躲在冷僻的宮牆內, 一碗一碗灌下湯藥,維持那具殘喘的身體。他是雲,他是泥, 再沒資格相提並論。

這個念頭膨脹到頂點, 是在他以那鸚鵡為由, 斷掉李儋元的小指之後。他泄了憤,也曾經不安過幾日,怕三弟會向父皇告狀,雖然有母後和太後保著,父皇不會罰他太過,可被責罵的滋味也不好受。誰知李儋元什麼也沒說,就這麼默默忍受下來, 連宮門都沒踏進一步。從此太子再沒把他放在眼裡, 一個無權又軟弱的病秧子, 既無法染指皇位, 也不敢和他抗爭,根本不值得分得絲毫關注。

可他萬萬沒想到,當這個他看不起的軟弱三弟及冠之後,一切卻悄悄不同了。

事情好像是從他因秦鬆的事犯了聖意,被罰禁足七日開始。接著,皇上將沈妃封為貴妃,不顧左相聯合禦史台上奏章反對,讓沈貴妃幫著皇後協理六宮。雖然沈貴妃是個軟性子,不可能從徐皇後手上分到什麼權利,可那群人精似的文官們都再清楚不過,徐氏隻手撐了多年的天,可是真的要變了。

果然,成帝開始嚴查貪腐,徐氏安插在六部裡的嫡係許多都被貶謫,。最重要的是,上個月,木戎族部落巨變,借機一路殺到大越邊防,沈貴妃的親弟領兵出戰,僅用了半個月就大敗敵軍,皇帝便順勢將他封賞為個奉國將軍。明眼人都能看出,三皇子在成帝心裡的地位已經越來越高,所以才會費心籌謀,一邊忙著封王建府,一邊提拔他的親舅舅給他撐腰。

雖然這些還不可能影響到他的儲君之位,但如今太子親眼看著,李儋元竟為了個女人對他咄咄相逼,他開始隱隱覺得,那個雲端上的三皇子又回來了,他羽翼上的光從未減弱,隻是暫時掩蓋到,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

這揣測讓他無端焦躁,扯著綠碧璽的珠子用力一拽,“啪”地打在桌案上,那兩邊正眉來眼去的兩人嚇了一跳,太子的臉黑的隨時能點著一般,譏諷道:“三弟現在可真是出息了,連帶著家裡人都這麼沒大沒小嗎?”

李儋元對“家裡人”這個稱謂很是滿意,心裡舒爽了點,朝太子有模有樣地行了個禮,謙卑道:“皇兄可莫要這麼說,弟弟自問所有禮數,全按祖宗定下的規矩做足,一點都不敢敷衍。“

然後他捏著袖子站直,鬆柏峰嶺般看著太子,那意思再明白不過:祖宗沒定下的,你也不能強迫我媳婦兒做。

太子陰沉著臉,他今天原本就是想試探加刁難,陡然插.進來個三皇子,這事可就不好辦了。再看安嵐已經小媳婦似地站在李儋元身邊,指尖挨著指尖,衣角貼著衣角,兩人並不對視,光站在一處就能自然流動出旖旎。

太子突然想起另一個人,他和他永遠不能以這般姿態站在人前,自己不敢,他是不願。如今他已被發配到戍邊苦寒之地。當初他去牢裡看他,那人用孤傲而疏離的眼神看著他,仿佛他們初見那時,仿佛中間的一切全不作數。然後他將這串珠子從柵欄裡扔出來,笑了笑道:“秦某本就身無長物,現在既是發配充軍,也無謂帶著這些贅物。”

想來多可笑,他覺得是贅物,自己卻撿起來戴著,一直留到了今日。

太子想得悲從中來,李儋元卻等得很不耐煩,這房裡的炭爐燒得不夠熱,又用厚厚的布簾遮住零星的日光,他站著站著就覺得涼意竄遍全身,但縮脖子打寒顫這種動作總顯得示弱,於是隻能硬抗。這時,旁邊那人仿佛感應到他的不適,手伸進他的袖子裡,攏著那隻手不輕不重地搓揉,瞬間就讓手心升起了熱意。

李儋元淺淺勾起唇角,指尖在她手心一滑,又對太子道:“皇兄若沒有彆的事,可否讓我們夫妻倆先離開。剛才我進來前,還不知裡麵是皇兄你,就蔣公公隨時留意著,若是情況不對,便派人去宮裡稟告父皇。”他似乎憂慮地蹙起眉:“我怕我再不出去,離這兒最近的禁衛軍就得殺進來了。”

太子狠狠瞪他,簡直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父皇和禁衛軍是閒的沒事才會管到這裡來。可今時不同於往日,他這位三弟已經被封親王,身後站著手握虎符的奉國將軍,再加上,他那個偏心的父皇,重又把他當成了心頭肉。就算是他身為太子也不敢再任意妄為,必須得忌憚著點。

這讓他心裡非常憋悶,撈著袍角站起來,走幾步彎下腰,用擱在旁邊的銀杵子把炭爐挑得更旺一些,不緊不慢道:“孤王可沒囚著你們,要走就走,反正咱們以前的事,總有機會慢慢算。”

李儋元在聽他說出“慢慢算”這幾個字時,心頭已覺不妙,果然太子手裡的銀杵仿佛不小心戳得重了,帶著火星的木炭飛出來,直衝著兩人的方向撞過來。

他特地選了離安嵐最近的炭爐,眼看那塊木炭就要落在安嵐的衣袖上,緞麵若沾了火星,隻怕一大塊胳膊都得遭殃幸好。李儋元立即伸手擋住,袖子沒燒著,倒是將他手背灼出一大塊燒痕。·

太子聞著空氣中皮肉被燙出的味道,終於露出個笑臉,故作關切地走過去道:“三弟沒事吧?全怪孤王失手,要不讓侍衛給你去買燙傷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