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共犯反目(1 / 2)

凶人惡煞 年終 15184 字 6個月前

“替罪羊?不必說得那樣難聽,明明隻是‘一起玩’。”

山羊的語氣則非常愉快,他似乎在笑。

“反正我那些案子壓根扯不上你,他們拿不出證據。再說了,你能在識安眼皮子底下逍遙這麼久,可見我們都很擅長處理蹤跡……隻是幫我把水攪渾,你不會有任何損失。”

鐘成說注視著“昏迷不醒”的殷刃。

“一條不相乾的罪名,換一個‘保鮮’技巧。”山羊的笑意更加明顯,“不值得嗎?”

他的話很快被夜風吹散,石磚縫裡的雜草沙沙作響,草間蟲鳴不斷。隔著後門的鐵欄杆,門後的小河嘩嘩流動,烏雲慢慢散去,皎潔的月光灑了下來。

靜謐中混著針刺似的惡意。

“兔子”沒有立刻回答,而“山羊”耐心地等待。時間固定在這一刻,畫麵仿佛某個扭曲童話的插圖頁。

“的確是非常讓人心動的提議。”

四五分鐘過去,鐘成說半蹲在殷刃麵前。

“……我們合作吧,讓我看看你的‘保鮮’技巧。”

山羊前進了兩步,他停在殷刃另一邊,與鐘成說隔著一個懶人沙發。

“當然可以,不過你的審美比較好……你先規劃一下設計,也讓我觀摩觀摩。”

鐘成說:“可以,你先把鏈子解開。”

山羊沉默了。

“他被捆成這個樣子,我量不準身體尺寸。”鐘成說冷淡地強調,“要是擔心他醒,我會處理。”

鐘成說從寬鬆的口袋裡掏出個無針注射器,毫不猶豫地紮上殷刃的頸子。嗤的一聲輕響,藥液瞬間打入皮膚。

後者緊急在體內長了點味蕾……嗯,甜的,沒彆的了,殷刃想道。這種注射有點好玩,小鐘同誌的玩具比他想象的多。

他幾根頭發悄悄伸長,順著石磚縫延伸進雜草從。它們選了根隱蔽草莖攀上,在草杆頂端結成兩顆漆黑的眼球。夜色與陰影的遮掩下,它們隨風輕輕擺動,像是兩朵未開的花。

選好合適的角度,鬼王大人好整以暇地看起戲來。

山羊舉起手中的刀子,在殷刃手臂上刺了不深不淺的傷口。見殷刃毫無反應,山羊這才解開了他的鎖鏈。

“不要破壞材料完整。”鐘成說抬起臉,語氣裡多了點警告。

“好好,我不動,您請。”山羊收回刀子。

鐘成說將殷刃的手臂展開,把他在懶人沙發上擺成“大”字。隨即他伸出手,食指點上殷刃的鎖骨凹陷處。

很奇妙,殷刃想。

這原本是他最擔心的部分——閻王隻殺邪物,從不接活人相關的任務。在麵對標準的活人軀體時,鐘成說未必能演好惡意。

然而事實遠超他的預想。

隔著黑皮手套,他感受不到鐘成說的體溫,隻知道那隻手順著肌肉紋理拂動,滑過他的肩膀,隨即是關節、骨骼。鐘成說的十指時重時輕,依次走過他的手臂、腰身、腿腳,最後又回到頭顱。

隨後鐘成說將殷刃往沙發上扯了扯,又是一遍。

儘管殷刃一動不動,他們卻像在排練某種奇妙的雙人舞蹈。

漸漸的,他的頭顱被抬起,手臂被仔細擺放,腰身緊貼著柔軟的沙發。明明那人沒有傷他分毫,殷刃卻已經有了一種被肢解的錯覺。

此時此刻,鐘成說的指尖正順著殷刃的脖頸向上。他的拇指虛虛劃過殷刃咽喉,力道不輕不重。

黑皮手套被殷刃的體溫浸熱,繼而又被夜風吹涼。

如同被十根蛇信舔過。那動作裡沒有狎昵的意味,也沒有半分親近。鐘成說的一次次“測量”冰冷而熟練,像是捕食者丈量獵物的尺寸。

……計算是否能夠順利吞吃。

兔子麵具的眼洞黑如虛空,那張麵具下麵仿佛什麼都沒有。清秀無害的書生臉被遮蓋住,此刻的鐘成說像極了“真正的陌生人”。

山羊似乎也被這個氣氛震懾了:“需要測這麼仔細?”

“是啊,人體是很神奇的。”鐘成說一點點理著殷刃的頭發,把它們散去沙發最合適的位置,“不同部位的神經分布不一樣。有些地方,一點刺激就能讓人生不如死,導致軀體的變形和抽搐……當然,最奇妙的是這裡。”

他空出一隻手,點上殷刃的眉心。

“哪怕什麼都不做,隻要這裡產生了足量的恐懼,人體會自己崩潰。而這些崩潰會反應到肉.體上,引發昏迷、嘔吐、失禁……或者精神失常。”

“而這裡——”

鐘成說的手蓋上殷刃的雙眼。

“恐懼會從這裡漏出來,就像眼淚,能看出很多個人特質,非常有趣。”

殷刃還是第一次聽到鐘成說用這種口氣說話——那語氣平淡而愉快,甚至是放鬆的。他似乎真的在和一個“誌同道合”的對象閒聊。

而自己被擺放的方式,幾乎是令人震撼的準確和精致。如果鐘成說真的會穿肉入物的術法,確實能融出完美至極的沙發。在血肉方麵的審美上,這人完全不比自己差。

“聽起來,你很精通拷問。”山羊說。

“是嗎?”

山羊歪過頭:“我開始好奇了,你究竟殺過多少?”

“不清楚。”鐘成說頭也不抬,慢條斯理地回答,“我沒有數過。”

“哈哈,厲害。”山羊毫無感情地笑了兩聲,“你真是個怪人。”

“經常有人這麼說。”鐘成說的語調裡也帶了笑意。

他還在細細調整殷刃的姿勢,哪怕他們達成過共識,殷刃還是有種“真的要被做成沙發了”的感受。

“……不過既然你殺了這麼多,肯定明白那種感覺。”山羊絮叨,玩偶服後的眼睛反複打量鐘成說,似乎在揣摩對方話語的真實性。“總會有幾個獵物,處理起來格外享受……那種心跳加快、汗毛倒豎的興奮……”

“嗯,我有過那樣的體驗。”

鐘成說的動作頓了頓。

“那是個非常強大的目標,我很享受那種感覺,也會期待他的更多反應。”

“我理解,我理解。”山羊滿意地拍拍手,“看來我們還挺合拍的。”

……

“完成了。”

淩晨四點左右,鐘成說終於擺弄完了殷刃。他站起身,長籲一口氣。

“如果是我,接下來會用穿肉入物的術法。但在那之後,人會慢慢死去。接下來輪到你——按照這個姿勢往下融,輪廓不會太差。”

“嗯,我也隻剩一個問題要問了。”山羊玩偶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語氣歡快依舊,“你是怎麼擺脫追查的?”

“秘密。”兔子麵具轉了個方向,“總的來說,越簡單的方法越不會出錯……你呢?你又是怎麼做的?”

“嗯,我也有我的秘訣。”山羊笨拙地伸了個懶腰,“總的來說,永遠要在動手前規劃後路——”

兩人相隔不過一步,下個瞬間,山羊猛地抱住鐘成說。

玩偶服下方,十幾個擊暈靈器同時啟動,細細的嗡鳴聲劃過夜空。

鐘成說:“……”

殷刃:“……”

殷刃為那些靈器感到悲哀——它們被靈匠辛辛苦苦製作出來,努力發光發熱一整晚。結果先碰上鬼王,又碰上無神論者,它們半個人都沒擊倒。

鐘成說沒有反應太久,他順從地軟下身子。

山羊玩偶毫不客氣地鬆開懷抱,鐘成說重重倒上石磚——聲音大而沉悶,殷刃在心裡“嘶”了一聲。

山羊玩偶迅速拉來剛才綁殷刃的鐵鏈,將鐘成說牢牢捆了起來。隨後他鬆了口氣,直起腰。

“靈器這種東西,對付你們修行者可真好用。”山羊聲音裡多了點欣慰的笑意,“和識安那個菜鳥不一樣,你果然很強,這都還有意識。”

鐘成說“艱難”地開口:“我不……明白……我們的……作品……”

“嗯,我的確打算再出一件作品,這件事沒騙你。”山羊的手伸入一邊的排水溝,將鏽跡斑斑的小鐵蓋掀開一點,“事情順利的話,我也會告訴你保鮮技巧,這也沒騙你。”

看到潺潺流入小河的水流後,山羊滿意地直起身。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薄薄的硬幣收藏盒,盒子上刻滿了層層疊疊的符文,裡麵的硬幣樸實無華,沒有半點特殊之處。

山羊啪地把盒子打開。

瞬間,狗東西在鐘成說口袋裡震了震。殷刃同樣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感覺——毫無疑問,那是一個飽含凶煞之力的汙染源。

“聽好,我的保鮮技巧其實很簡單。”

山羊在手裡彈了一下硬幣。

“我把它往目標物上貼一會兒,再往你的眉心貼一會兒。接下來,我隻要努力想象,你們就會慢慢融合,是不是很神奇?……可惜,這個能力隻有我才能使用。”

“……不可能……”

鐘成說繼續表演,殷刃轉動草莖上的眼球——小鐘同誌已經偷偷解起了鎖鏈,鎖鏈上的符文對他毫無作用,堪比純粹的雕花。

“你知道嗎?我曾經和你有過一樣的煩惱。”

山羊貪婪地注視著硬幣,對鐘成說的小動作毫無察覺。

“把人做成作品後,那種可貴的體溫和生機總會消失……作品的保質期太短,摸起來不舒服。”

“但有了它之後,我再也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隻要找到堅強的‘野花’,他們經得起持久的賞玩。”

山羊把那枚硬幣浸入水渠,聲音被興奮攪得越發尖銳。

“啊,我早就想這樣試試了。想想看,你的血肉、骨骼都會融進流水,在整個城市地下流淌——你會消失得非常徹底。”

“識安的人完好無損……我死在這裡……你沒有任何好處……”鐘成說緊緊盯著那枚硬幣,“我不理解……”

山羊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

他將硬幣從汙水中取出,月光之下,那一小片金屬閃著晦暗的光。

“就像我說的,想擺脫追查,永遠要在動手前規劃後路。”

山羊悠閒地走向鐘成說,他在離鐘成說半步左右的距離站定,明顯很享受這種自上而下俯視的感覺。

“其實這是個簡單的故事。”

他又開始彈那枚硬幣。

“從前有位藝術家,他一直做不出滿意的作品。有一天,他與魔鬼交易,想要更精湛的技術。”

“魔鬼借給他一枚幸運幣。用幸運幣當媒介,他能施展‘獨屬自己’的特殊魔法。”

鐘成說:“……”

“你知道這個故事哪裡最糟糕嗎?”山羊蹲下身,“幸運幣隻是魔鬼借出的,借出的東西總要還。可是沒有它,藝術家會失去他的魔法。”

鐘成說:“交易……你想……吞掉沉沒會的東西……?”

“很聰明嘛。”

山羊愉快地笑了。

“我真的感謝那個自首的蠢貨,他給了我一個絕好的機會——我隻要配合著放出作品,識安一定會介入,我可以趁機擺脫沉沒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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