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曾經(1 / 2)

凶人惡煞 年終 12304 字 4個月前

夜色深沉,識安大廈燈火通明。

李念坐在自己的位置前,捏了捏鼻梁。項江坐在他的對麵,沉默地玩著手機。

李念對這人的狀態並不陌生——自從項江成為緊急事態處理部的部長,他們兩人再未合作出過任務。哪怕在醫院廢樓下發現沉沒會的分部,他們也沒有真正意義上地“戰場協作”。

從更升鎮回來後,李念一直讓郝文策盯著項江的通訊。遺憾的是,此人的通訊記錄也完全查不出問題。

要不是符行川堅稱直覺此人要找麻煩,李念本人都快放棄了。

項江的工作狀態非常奇妙。此人除了完全不主動,對日常工作的處理挑不出錯,甚至處理得很乾淨利落。但若說此人願意主動發現端倪,像符行川那樣儘心工作,也遠遠談不上。

就像一台沒有個人情感的機器。

比如此刻,李念加班到淩晨兩點多,這人也就陪他一起待著。電腦碰都不碰,隻是埋頭打遊戲。

“今天的報告看過了嗎?”李念主動開口。

“凶煞之力輕微汙染的案件多了5.7%,有人刻意散播汙染物。根據各個調查組反應,汙染源都是些帶有好兆頭的小物件,按照規定不至於啟用乙級以上的調查組。”項江盯著手機回答,眼珠動都沒動。

不過說到“按照規定”的時候,他留了個微妙的停頓。

李念唔了一聲。

按照識安的明文規定,這個程度的汙染確實不至於出動甲級調查組,除非高層主動申請。換做以前,符行川會一個箭步拉他共同走申請,把這個微妙的疑點徹底按死。不過看項江的反應,提前申請強者介入怕是有點麻煩。

有時候,一個照章辦事、挑不出錯的消極人員,反而比刻意搞破壞的惡人更難應付。

……不過現在來看,真是求之不得。

想到暗地裡已經接手案件的某殷姓強者,李念臉上的表情紋絲不動。

“最近我們端了沉沒會的據點,他們應當會想辦法惹事報複。時機敏感,九組稚嫩,我多派兩支乙級調查組去其他區域調查。”李念輕飄飄地說道,“郵件發你了,回一下。”

項江這才抬起頭,看了李念一眼。他終究沒吭聲,在郵件申請後附了個“同意”。

李念也不理會他,李教授借著夜色翻開書本,垂下眼。

安靜的氣氛持續了不足三分鐘,項江的手機一陣震動。他麵無表情地接通電話:“周局長您好。”

是市公安局周局長,李念繼續翻書,屏氣聆聽。

“市內小型衝突和傷害案件頻發?嗯,我們這邊是查出了有人散布有害物品。不,不算危險,我們能夠處理。”

項江用公事公辦的口氣回應道。

“抱歉周局長,根據我方綜合判斷,事態還沒到需要識安插手的嚴重地步。輿論方麵的事情,我們愛莫能助。”

說完,項江直接掛了電話。

“我先走了。”李念合上書本,站起身,“你也早點回去。”

項江點點頭,沒有動彈的意思。隨著門扉合上,他繼續坐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內,半闔著眼打一款光效浮誇的手機遊戲。

在李念看不見的世界裡,項江的雙胞胎兄弟項海正趴在項江身後。漆黑的眼洞微微朝下,直直看向色彩繽紛的手機屏幕。

……

淩晨時分,李念將車停在一個老舊的小區前。

空空如也的門衛室外,入口處寫了“青竹嘉園”四個字。

青竹嘉園位於老城區,戶型隻有五層小樓,整個都是上個世紀的風格,還住在這裡的也大多是老人。樓房上的塗料斑駁開裂,宛如老人皴裂枯皺的手背。樓房周圍樹木枯死,花壇裡雜草橫生。臭水溝沒了蓋子,散發出悶人的怪味。

淩晨時分,所有窗戶都是暗下來的。從小區門口看去,一棟棟緊湊的樓房,像極了一座座厚重的墓碑。

在家門口停下後,李念沒有第一時間掏出鑰匙。

他轉過身,望向自家對門。

“我回來了。”他說。

樓道陳舊,水泥地麵上滿是塵土,倒有幾分像未完工的毛坯。閃閃爍爍的燈光下,自家對門的防盜門虛掩,內裡一片黑暗。

防盜門上畫著無數劃痕,牆上也滿是塗鴉,字跡與畫風都無疑出於小孩子之手。門上還有些未處理乾淨的粘貼痕跡,符咒的黃紙殘餘清晰可見。

隻是它們都被時光塗了層灰暗色彩。

李念靜靜地站在原處,一身正裝與此處格格不入。接近一分鐘後,李教授才轉過身。拿鑰匙開門一氣嗬成,客廳燈光亮起,李念步入自己的住所。

李念家裡與外界幾乎不是一個世界。這間屋子小歸小,裝修風格卻顯得冷硬大氣,審美極佳,家具和硬裝都用了上檔次的材料。要是在這間房子裡拍幾張照,拿出去說是大都市的高檔公寓,估計都要騙過不少人。

“你可算是回來了,怎麼樣?”

見李念到家,符行川一骨碌從李念的沙發上爬起來。

客廳的茶幾上,保溫砂鍋盛好了清淡的燉菜,菜品尚且溫熱。砂鍋旁邊躺著一隻沾著米粒的空碗,某人顯然早就吃過。

“不怎麼樣,項江還是隻會照章處理。這件事還得看九組,你接下來全力協助他們就好。”李念脫下外套,給自己盛了碗飯。“你那邊?”

“保證沒被任何人發現。”符行川敬了個禮。

“你沒必要親自來,被沉沒會發現的話,風險太高。”

“有一件事,我需要向你當麵問清楚。”符行川的語氣不自覺嚴肅起來,“你讓他們查孟懷的案子,用的借口是打幌子。李念,你到底怎麼想的?”

李念的筷子停了下來。

“是打幌子。當年失蹤者那麼多,單獨查鐘成楓這個無關人士,實在不算自然。”李念放下筷子,語氣平淡。“現在正好也有失蹤案,到底要不要並案,輕重緩急怎麼分,盧小河有數。”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符行川雙手交叉,收了臉上所有的笑意。

“怎麼,今天這麼嚴格?”

“無論是不是打幌子,隻要你把這個案子塞進去,殷刃他們就會去綜合考慮。比起孟部長,養老院當時還失蹤了兩位老人。比起孟部長,他們的情況和鐘成楓更為貼近。”

李念沉吟片刻,再次拿起筷子。

“孟懷的失蹤,是一份很有參照價值的情報。狀況未明,比起性質相近的失蹤者,這種偏差較大的案例更能說明問題……這是我邏輯上的判斷。”

李念往自己碗裡夾了塊豆腐,語氣不緊不慢。

“但你要問我,這個決定中是否帶有私情。如果我說‘是’,你又要怎麼做呢?放棄與我合作,還是向識安反應情況。”

符行川目光複雜。

“麻煩啊,所以我才說,我不擅長應付科學崗。”

半晌,符行川也夾了塊豆腐吃。

“你們全都一個樣子,帶著目的而來,完成目的就走。最底層的員工是這樣,哪怕到了你這個級彆……唉。”

“既然得到答案也沒有意義,你沒必要問我。”李念的話語讓人聽不出情緒。

“誰說的?”

符行川又搶了砂鍋裡的一塊豆腐。

“你要是放下了,我就全力輔助咱們的大天師。你要是沒放下……我做不到殷刃的程度,但也會多幫你留心進展。事到如今,我可不想讓識安最堅定的盟友分心。”

李念沉默了片刻:“冰箱裡有啤酒,你自己拿去。”

“看不出來啊你小子,我跟你搭檔這麼久,都不知道你還會喝酒。什麼時候學的?”

“我知道你早晚會來。”李念答非所問。

符行川噗呲一聲打開啤酒瓶的時候,李念已經吃得差不多了。他端著碗吃下最後一片白菜,手指上的戒指反射出一點細細的光。

符行川下意識望向客廳門的方向。

他是見過孟懷的。

二十多年前,他正在識安海穀分部的甲級調查組工作。那個時候孟懷在評選緊急事態處理部的部長,比他大個兩三歲。

當年符行川正是年輕氣盛的年紀,又被傳為符家的一代天才。猛然見著更被認可的人,他對這位打扮離經叛道的姐姐頗有幾分不服氣。

但與外表的誇張不同,孟懷非常活潑且健談。符行川還沒來得及展露自己獨屬於年輕人的彆扭,孟懷自己湊上來了。

“小符,聽說你也是馭鬼師和役屍人一起練的?厲害啊!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役屍的法術一直都上不了手。現在也是,我晉升鬼將的考核,一直都是役屍人那邊不行……怎麼樣,有沒有興趣交流交流?”

她的語氣分外爽朗,讓人很難拒絕。

彼時符行川也不過是個不到二十的青少年,格外吃這套“平等”的對話方式。一來二去,他反而不好意思在孟懷麵前表達“不服氣”了——

幾次交流下來,他發現孟懷役屍術法欠缺是真的,但比他強上不少也是真的。每次真從自己這裡學到東西,孟懷是真會真心實意地道謝。更多的時候,都是孟懷在隱晦地提點他,讓他在役屍一派上少走彎路。

那姑娘當真一點架子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