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叛徒(2 / 2)

凶人惡煞 年終 10344 字 4個月前

它們不再是零散的氣泡,而是變成了堆聚在一起、迅速膨脹的肮臟泡沫。它們在地表落雪般滋生,似乎要充滿這方天地。

殷刃謹慎地停在原地,無數紅線繞為絲網,將那些亂飛的泡泡隔絕在外。他能感受到那些泡泡輕輕觸碰紅線,繼而輕巧彈開。鮮豔氣泡的每一次觸碰,都會給他帶來一瞬輕飄飄的解脫。

這樣一波一波的乾擾,讓人很難穩住心態應戰。

而同一時間,那些肮臟泡沫還在快速滋生,順著地麵堆疊。周圍的景色被漫天泡沫吞噬,空氣中出現了某股讓人瘋狂的腥甜味道。

“鐘成說,快!”

殷刃又往身上貼了兩張清心咒,抱緊鐘成說的脖子。

鐘成說則伸出手,右手出現一層透明的黑色膠質。它們快速聚攏,凝成一個軟乎乎的翅膀團。下一秒,最大的翅膀猛然張開,邊緣變得堅硬漆黑,儼然一把小型鐮刀。

鐘成說毫不猶豫地劈向虛空。

刹那間撕裂聲響起,可那翅膀團製造的間隙剛剛現形,就迅速閉合。

“是識安的防禦術法。”

見到那剛完善不久、專門應對間隙襲擊的法術,殷刃咬緊牙關。

“該死,有叛徒!”

同一時間,那些飄在空中的氣泡齊齊頓住。它們從各個角度旋轉,表麵瞬時變得渾濁皺縮,猶如肉皮。

這一個個肉球浮出形狀各異的黑斑,瞳孔似的轉向那個翅膀團。

【果然如此……這個氣息……多少年沒感受過了……】

樂先生的感慨在不同肉球間回蕩。

【“恐懼”的幼崽,真的是“恐懼”的幼崽……】

那些肉球拚命擠向鐘成說。

【你決不能回去……】

嘭!!!

那些汙濁的灰白泡沫化作洪流,將那兩人碾壓般吞噬。它們以殷刃與鐘成說為中心,瘋狂旋轉。漩渦之中,傳來此起彼伏的尖叫或竊笑。肮臟泡沫沸騰似的躍動,還在迅速增殖。

就像一場狂歡。

浮浮沉沉之間,暴虐與瘋狂彌漫四周,那些鮮豔的泡泡被儘數吞噬,全爛成一片汙濁的灰白。過渡空間中的一切景象儘數被絞碎,天地間隻剩狂喜的餘燼。不知過了多久,那些泡沫逐漸平靜下來,如同無風的湖麵。

一聲長歎不知從何處響起,帶著滿滿的感慨與遺憾。

眼看泡沫逐漸收緊。汙濁的漩渦中心,突然生出一株黑色的嫩芽。

一扇小小的翅膀在泡沫最上層探出來,輕輕撲棱了兩下。

唰啦啦。

它不似方才半透明的模樣,而是黑到幾乎不透光。

霎時間,狂風暴起,泡沫被撕開。一片純粹的黑破開包圍,花朵般熱烈綻放。那些翅膀融入黑暗,而黑暗肆意湧動,表麵泛出無數難言的扭曲暗色流光。

【你……快成體了?!】樂先生心一沉。幼崽被他逼出了本體,情況比他們想象的還糟糕。

黑暗沒有回答他的驚問。

黑暗深處,一縷紅色若隱若現。這片黑暗把自己養的厲鬼護得嚴實,正如自己護住那個叫羅純蕾的人類幼崽。

這不可能。

樂先生甩動身體,妄圖用本體進一步擠壓那隻幼崽。與他本體接觸的一切,必定陷入毫無理智的狂喜之中。無論是生物、邪物還是元物,都逃不過這個影響。

就算是最強大的“恐懼”一脈,就算快要成體,鐘成說依舊是隻幼崽!

為什麼它沒有發狂?

哪怕幼小的黑暗正在旋轉自身,絞肉機般毀滅周圍的泡沫。樂先生能感覺到,自己的本體在被快速攪碎,就地吞吃。而除了撕咬敵人,那片黑暗又伸出無數鐮刀似的翅膀,瘋狂破壞周圍空間,像是想要尋求一條生路。

說來諷刺,身為代表快樂的元物,他卻常常覺得悲哀。

【本來我還想,你是“他”的後繼者……我該讓你死於極樂,毫無苦痛……】

灰白的泡沫再次湧動,天地間驟然空蕩。簇擁在四周的泡沫在同一時間炸裂,隱入虛無之中。樂先生的氣息非但沒有減弱,卻變得更加濃重。

沒了四周的泡沫支撐,那團黑暗啪嘰一聲摔上地麵,體表的翅膀疑惑地蜷了蜷。

而在它的四周,一切都在變化。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來自彼岸的敲擊聲逐漸密集,過渡空間的天空整個化為黑灰漩渦。滴滴答答,更多的泡沫從漩渦滴上地麵。原本與外界無異的過渡空間猛烈波動,快速坍塌,變成了一片霧茫茫的灰色。

空虛的灰白色自四麵八方湧來,泡沫凝聚成一隻隻巨大的人類腿腳,在周圍行走不停。

男人的腳,女人的腳,孩子的腳,老人的腳。

一刻不停地踱著步子。

黑暗周圍翻騰著大小如成人的氣泡。山嶽般的巨足隨意踩下,氣泡發出音樂般悅耳的慘叫。黑暗探出的翅膀也被其中一隻腳踩到邊緣,那份翅膀團頃刻間四分五裂,化為肉醬。

劇痛之下,所有探出來的翅膀驟然縮緊。

虛無縹緲的高處,那些腿腳上方的濃霧之中,樂先生的聲音隱隱約約。

【抱歉。】

他說。

……

間隙之外,一道道細小裂縫剛剛出現,就被封印術法頃刻間鎮住,空間迅速恢複原狀。

殷刃所在區域附近,識安的封印術層層包覆。彆說凶煞之力,連煞氣都鑽不出來。如果說剛才那道間隙是出口,它被合上後,這些封印堪稱混凝土澆築,又在它外部封了個嚴實。

確定此地毫無破綻,項江收回手,轉過身。

他的身後,項海脊背上蝶翼大張。鬼煞鋪天蓋地,臨近地區的鬼魂源源不斷聚集而來,它們數以千計,被充滿戾氣的鬼煞裹挾為幽魂大軍。

比起更升鎮時,項海背上那雙翅膀又大了數倍。綴滿人臉的蝶翼輕輕晃動,其上的千萬人臉流出血淚。女人與孩童的嚎哭聲中,老人手掌似的鱗片全部炸起。

那些枯瘦的手張開五指,尖利的指尖直直朝向前方,指向項江麵前的人。

“其實我一直想說,你這位兄弟比我更像‘鬼將’。可惜,要是你一直跟著我,我們將來還能組個黑白無常之類的。”

符行川整了整外套,語氣分外感慨。

項江哼了聲,臉上浮出一絲冷笑。

“項江,我以為你隻是年輕,一時糊塗。我以為你隻是心有鬱結,自行消極怠工……我以為你真會在意無辜的普通人。我們給過你機會,不止一次。明明在踏入這裡前,你都能夠回頭。”

符行川五指一錯,指縫間黃符無風自動,散發出熾熱的戰意。他臉上還是慣常的微笑,一雙眼睛卻毫無笑意。

“最開始我想,你要是和沉沒會那種爛俗東西勾結,還算有點救。說實話,你坐到我的位置,查不到你的對外通訊,我還有點開心。誰知道你……唉。”

符行川止住話語,長歎一聲。他的醬色外套兀自燃燒,化為一身血紅長衫。

“……你為什麼,偏偏要和彼岸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