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無名(2 / 2)

凶人惡煞 年終 13152 字 6個月前

但以他的判斷,殷刃也絕不會放棄。

果然,殷刃也不顧身份暴露不暴露,他紅衣飄動,當即施放起給自己治療用的血肉術法——

元物版本的治療法術,沒用。

黑貓艱難地喘息,尾巴和四肢抽搐不停,身下的血泊又變大了。

殷刃仍然不死心,他轉而念誦起積攢千百年的各種治愈術。他雙手沾上血肉,臨時更改,以極快的速度捏訣。溫和的波動如同細雨,在室內激起連綿不斷的白色漣漪。

孤獨貓咪的幼崽們用軟肢去撥拉那些漣漪,又被年長的孤獨按下。

孟懷目光漸漸轉向殷刃,目光中的欣賞化為驚訝,驚訝又變為震撼。她之前隻知道殷刃與元物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後來他救了所有人的命,孟懷便決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又是什麼情況?

那絕不是邪物或者元物該有的水準。若是治療對象是個修行者,這些術法足以活死人肉白骨。其中不少艱澀又古老,孟懷連辨認都艱難。

可惜他的治療對象是一隻不屑於人類鬼神的貓。

……還是沒用。

符天異目光中的希望徹底熄滅,他靠牆撐著身體,雙拳越握越緊。

殷刃抿起嘴,動作微微停了片刻:“鐘成說。”

“我在。”

“帶我們去你的想象據點。再帶上符天異和高夢羽的貓。”

鐘成說眉毛動了動,他瞥了符天異一眼,沒有多說半個字。他摘下眼鏡,閉上眼睛,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屋中“人”數驟然少了五個。

煤球被放在地下室桌子上時,已然奄奄一息。

腹部的疼痛過於劇烈,這麼久的時間過去,劇痛反而變成了一股冰冷的麻木。

貓咪博士躺在冰冷的桌麵上,不禁想起了從前——要不是幾年前意外接觸到了汙染源,此刻它說不定正在哪條路上遊蕩。從前,它也曾見過被軋死在馬路上的流浪貓。

那模樣,和現在的它恐怕差不了多少。

橫豎都是在異類的旁觀下,孤零零地死去。

彼岸的死亡真是漫長,猶如人類口中的淩遲之刑。要不是總惦記著它的數據,煤球恨不得給殷刃一口,叫他給自己一個痛快。

連治療地點都要特地換一個,何苦呢?

“七七,你看著眼前這些,把畫麵都記住。接下來,我恐怕要十分集中才行。”

它聽見殷刃的聲音。

“喵嗚。”高夢羽的貓飛快回應。

“還有一個法子沒試!鐘成說,你用過那個方法——你曾把力量打入我的體內,也曾把力量打入你的肉身內。這種物理改造不受認知限製,教我。”

荒謬!煤球在腦內頓時思考出幾篇小論文。

鮮活的元物血肉比凶煞之力更強悍,殷刃這無疑是要貓命。

“你最好先試一點。”鐘成說卻沒有反駁,“它身體太虛弱了,這方麵的研究還是空白。來,先摸著它的傷口……”

下一刻,一點力量流入煤球的體內。

痛!!!

血管裡的血液如同被換了強酸,彆說融合,煤球的痛苦瞬間強了千百倍。它在桌麵上尖叫扭動,乾嘔不止,抽搐地像是剛剛觸了電。劇烈扭動間,它腹部的傷口裂得更大,內臟碎片被甩得滿桌都是。

“……彆折磨它了!”符天異的聲音模模糊糊鑽進它的耳朵,“我知道你們是好意,可是煤球它——”

“煤球,我知道你還能聽到。”殷刃迅速撤回那點要命的力量,他的聲音挨得極近,“你不想放棄,就喵一聲,想放棄,就喵兩聲。”

很痛,煤球心想。

可它的課題都過半了……

“喵嗚。”它小聲哼叫。

“術法體係完全無效,隻能走身體改造。”殷刃嚴肅喃喃,“當初我能活下來,鐘成說的身體能活下來,其中一定……”

“力量差。”鐘成說突然說道。

“什麼?”

“我融入嬰兒時,有意識地壓製力量,所以那具肉.體沒有崩潰。”鐘成說的聲音帶著慣常的平穩,“但是當初塞給你的力量,我沒辦法控製,你是怎麼處理它的?”

緊接著,鐘成說小聲補了句:“當時我不是故意要害你。”

殷刃:“什麼時候了還提這個……唔,我當時是用自己的力量全力壓製。”

說到最末,殷刃的聲音戛然而止,像是意識到了什麼。

煤球的耳朵突然支棱起來。

它聽鐘成說提過,當年老恐懼分出去的力量,剛好是自身能力的一半……看來那一半力量,被屬於殷刃自己的力量壓製住,這才沒有當場殺死殷刃。

完蛋,它可沒有當年大天師鐘異那般的力量。

“力量差。對,力量差。”殷刃的語氣卻喜悅起來,他用手蓋上煤球的傷口,“煤球身體弱,恐懼的血肉對它來說力量過強……七七,過來。”

“你給我一截肉肢,我幫你治療,再給你十倍的食物。”

“喵嗚!”高夢羽的貓興高采烈。

又有什麼流入了煤球的身體。

還是很痛,但這回的疼痛似乎可以接受——在殷刃的控製下,它溫順和緩,以一種近乎臣服的姿態,緩慢融進了它的身體。不知道是不是殷刃有意為之,整個過程慢到令人發指。

疼痛之後,是怪異而綿延的酸痛。

不知過了多久,煤球的視野突然一陣眩暈,它的身體感覺古怪非常。那種麻木似的劇痛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怪異的不協調感。

它終於失去了意識。

……

“……煤球、煤球。”

殷刃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

“煤球博士,聽得到我說話嗎?”

“喵……”煤球擠出了乾裂的一聲。

它朝某個方向伸出爪子,它聞到了一股難以描述的香氣。那裡有食物,而它乾渴又饑餓,還眼暈。

有什麼被送到了它的嘴邊,煤球慌忙吞咽起來。

軟軟的,微微冰涼,美味極了。像是喝下了一大碗熱羊奶,它連尾巴尖都是暖的。煤球又有了力氣,它掙紮著從桌子上爬起,勉強看清了麵前的東西。

一截小小的肉肢殘片,而肉肢的主人正站在不遠處,十四隻眼睛好奇地看過來。

“喵嗚。”高夢羽的貓友好招呼。

煤球搖搖頭,自從恢複意識,它的視野十分彆扭——比如此刻它沒有歪頭,就看到了旁邊的符天異、殷刃和鐘成說。前兩位表情欣喜而微妙,最後一位若有所思。

它艱難地控製視野,看清了自己桌麵上的倒影。

模糊的倒影裡,赫然是一隻長了十四隻眼睛的黑貓。

煤球:“……”

它活下來了,可不再是一隻正常意義上的貓。它的無量能力還在,甚至變強了些,不過幅度著實有限。

煤球無視了抱著自己嗚嗚落淚的符天異,用儘力氣分析現況——

人世的生物,融合了元物的鮮活血肉,他們擁有元物特性,卻不完全是元物。某種意義上,這稱得上“凶煞之力汙染”的升級版。

這回它算是走了狗屎運,要不是殷刃在一邊幫忙壓製,它連孤獨的血肉都未必能承受。無論怎麼說,就結果上看,殷刃的嘗試非常成功。

當年,如果殷刃也是如此存活下來的……

煤球艱難地轉向鐘成說,後者察覺到了它的多重視線,緩緩點頭。

不久之前,殷刃的種族疑點,剛被它和鐘成說歸類整理過。

為什麼殷刃沒有通過滿足降生,形態、能力和習性與“恐懼”差異較大?

為什麼殷刃沒有融合任何身體,就能做到正常行走人世?

……什麼恐懼幼崽,什麼特殊個體。他們的思考方向,恐怕最初就是錯的。

大天師鐘異,在娘胎裡便被凶煞之力汙染,堪稱行走的活邪物。千年之前,他隻不過是憑借自身撐過了更恐怖、更強悍的元物血肉汙染。

他始終是個“被彼岸嚴重汙染”的人類。

不過隻是個人罷了。

凡人被大量凶煞之力汙染,如若不死,可能成為“卡戎”“共鳴”“無量”……邪物被凶煞之力汙染,如若不死,可能成為“凶煞”。

那麼如果一個人類,一個活生生的人。不知為何,那人撐過了凶煞之力汙染,又撐過了更純粹、更強悍的元物血肉汙染。

那人被迫馴服那股力量,將其收為己用,並且還在不停成長……

這樣的特殊現象,至今無人發覺,因而也沒有名字。

……看來這回,他們能帶出去一個重量級發現。

煤球緩緩在桌上團起身子,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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