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旁邊的幾個黑手黨成員聽見他自言自語了一會兒本來就有些疑惑,這下他直接停了下來。
中原中也站定了,煩躁地一踩,地麵就是一片塌陷:“但是來不及了,那邊已經到了。如果是真的,我現在應該怎麼做?”
“帶著所有主力,去往地下據點。”
這是謝公萱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行。你的異能——小心彆讓太多人知道了。”
中原中也派了幾個人先去查看情況,然後這麼叮囑到。
謝公萱愣了愣:“謝謝,我會記住的。”
在太宰治離開之後,她一直挺低調的,這個異能如果被太多組織發現,指不定又是什麼腥風血雨。
可惜的是,麻煩的事情一直在找上門來。
“行了,出發了。關於太宰的事情,我之後會聯係你。”
謝公萱本來還對於“他想怎麼聯係自己”這個問題有點好奇,但隨著她的視野向遠方一移動,她看見那棟高樓上獵獵的風,吹動了一個少年黑色的長袍。
“麻煩了。”
然後她斷開了和中也的精神鏈接。
她想到了那天,在監聽器的最後,她以為自己聽見了風聲。
實際上,也許是費奧多爾進入c3地下據點的電梯,朝著下方移動,直到信號失靈為止。
那個組織背後的人,就是……
“陀思妥耶夫斯基。”她用神經鏈接率先開口。
“……是《聖經》的屬靈吧。”費奧多爾沒有驚訝,隻是這樣問著。
謝公萱使用的這個神經鏈接的句子,也確實是屬靈。
“抱歉,這會兒並不是和你探討宗教學的。順便,其實我隻信馬克思。”
她早該猜到的。第一個襲擊她的計劃失敗了,就利用牽扯其中的幾個組織再形成了第二個計劃。之前的失敗會作為接下來計劃實行的最好的準備。如此一環扣一環,注重完美和調和,加上強大的布局能力……
一切都指向了陀思妥耶夫斯基。
平村在一年前上過新聞,但是卻在遙遠的韓國。陀思妥耶夫斯基就是那個巧妙的發掘者,因為看到了這一條新聞,想起來他早就盯上的謝公萱,利用他達成了今天的目的。
“真想誇你,妖怪一樣的智慧。福耳庫斯也是你派來試探我的?”
福耳庫斯這個生命頑強的組織,兩年前開始就對她窮追不舍,但是在費奧多爾出現前不久,就突然銷聲匿跡了。
謝公萱現在隻有一個疑惑,讓她如何都想不通的一個疑惑:“為什麼,對我上心到這個地步。”
費奧多爾隻是少年氣十足地發出“唔”的音節,如果不是這種情況下,謝公萱覺得自己肯定會被萌到吧。
“你其實可以猜一下的。”他這麼回答。
謝公萱沉默了一下:“……你專門等在這,應該不是為了和我玩遊戲的吧。”
“唔,不願意嗎?”
費奧多爾有些遺憾的樣子。
“量子力學中,現實有無限的可能。但是最終世界隻呈現了其中一種可能性。其他的可能性並不是虛假,而是以另外一種形式存在。而所謂的‘書’裡麵的就是這個世界的其他可能性。所以通過書,可以把現實的可能性,也就是幻想變成現實。”
“我們在‘書’的外麵,也就作為一個主世界,但同時我們又是更大的書當中的一頁,隻是作為那本更大的書的可能性之一。”
“而你,就是那本更大的書的外麵所進來的吧。”
謝公萱突然睜大了眼睛。
她確實是從現實世界穿越到這個世界來的。
在她那個世界,文野本身隻是一個故事,故事本身就擁有“自發衍生”的機製,作為讀者,謝公萱看到的隻是其中的一個可能性而已。
她突然明白了對麵的意思:“所以我在真實和幻想的界限……”
幻想這個詞也不能完全說是幻想,它的真實內涵是“這個世界的可能性”。
費奧多爾完全不給她慢慢思考的時間。
“是的,對於你來說,我們這個世界本就是可能性的一種,你在那本更大的書和我們這個世界的連接點……所以對於你來說,你本來就有鏈接真實和幻想的能力。”
“簡單來說,就是‘將現實的可能性變成現實’的能力。”
但是清醒狀態的謝公萱,並不能最大程度的去幻想。這就是為什麼在計劃的初期,他試圖讓謝公萱被致幻。
她有些茫然地回答:“所以……我真正的異能,實際上是‘把文學中的句子作為橋梁’的異能,而能把幻想變成現實,是因為我自身處於交接點的緣故……”
“沒錯,其實這些,在我提到量子力學四個字的時候,你就反應過來了吧?而我,是在近距離看你發動一次之後才明白的。”
陀思妥耶夫斯基說到最後,帶了些孩子氣的不開心,但即便是看不見,謝公萱也能想象到他布滿黑暗的眼眸。
她不是書。但是卻某種意義上可以實現書的一切功能。
一切都是有針對性的……她一定要把費奧多爾的真實計劃告訴太宰才行。
“這些都是你,處於真實和幻想的界限的人才知道的信息。偵探社不知道黑手黨在乾什麼,黑手黨不了解軍警的布局……你要怎麼樣,才能讓這場風暴中心的人理解你,然後結束這次鬥爭呢。”
“……你什麼意思。”
“世界的夾縫是孤獨的。你本來不該屬於這裡,就算是他也不一定能理解你,無法知道你知道的事情,無法處於你處於的處境……”
“不能,理解我?”
“我就不一樣哦,我可以幫助你實現你想要的‘真實’,如果你願意和我合作的話——你並不屬於其他人,其他人也在和你錯開的時空裡,過於執著的話,最終也隻是沒有誰能觸及的孤島——”
他的聲音像魔鬼的低語一樣,貼近耳邊,循循善誘的,想帶著她一路墜落到深淵裡去。
“他是太宰啊——”謝公萱突然這樣反駁著,“他一定知道的!——就算不知道——我也會一個字一個字的告訴他。”
“是嗎,我以為你聽了,會選擇我的。”
最後,費奧多爾這麼說著,語氣的末梢仿佛帶著難過的音調。
“砰”!
窗外的狙/擊/槍就這樣開了一槍,正對著她的頭部。飛速前進的子彈讓謝公萱根本沒有說出一句話的時間。
難道要這樣沉默的,被一顆子彈結束生命嗎?
拉開的窗簾被輕微的風掀開一個角,一瞬間的白色光芒像神靈的懷抱。
死了也好。
……
當。
被劈成兩塊的子彈墜落到了地上,旁邊的福澤諭吉還保持著出劍的姿勢。
“沒有必要擔心,我是不會讓被保護的對象受傷的。”
他這樣說著,收回了劍。
“多謝……”
謝公萱反應過來之後第一時間去尋找太宰治,他在哪裡,他還好嗎?
真實和幻想的界限,縱使有界限,我也要親手撕碎!
因為我……那麼喜歡你啊。
喜歡到就算不在同一個世界,我也要披荊斬棘,殺出血路來,拚儘一切去靠近你。
然後把所有的一切,包括我的心情,一起告訴你。
腦海裡出現了橫濱的布景,努力在c3中尋找他的身影。
繞開了滴著血的紅色的粘稠的道路,在宛若地下迷宮的據點層層穿透,卻隻能找到蔓延著沒有儘頭的黑暗。
不對……太宰他不會親自下到地麵據點的,他應該還在外麵。
謝公萱突然想起什麼,將搜尋範圍轉移到據點的外部。
找到了,他就在那裡,沉默地後退著,前方就是槍林彈雨。
但是謝公萱試圖鏈接他的時候,整個人的視線倒回了現實。
人間失格……
不信邪的謝公萱看到他暫時沒有危險,果斷撥打了電話。
電話的嘟嘟聲,讓她心亂如麻。
第一聲,會不會出現什麼意外呢?
第二聲,他現在會不會突然被偷襲沒有辦法接電話?
第三聲……
“喂,公萱嗎。”
“太宰——你知不知道——”
謝公萱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說起,電話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隻能聽見那一邊傳來的,鋪天蓋地的步/槍連射的聲音。
最後,太宰輕輕回答。
“知道的。”
“啊?”
“我知道的,你做的很好……等這邊結束,我接你回家。”
“嗯……嗯!嗚……”
她趕緊按了掛斷,總不能讓對方聽到自己哭泣的聲音。
就像心中壓著的很重很重的石頭被輕飄飄地搬走了一樣,她在靠著牆的角落縮成一團,怎麼都抑製不住自己的眼淚。
福澤諭吉還沒有離開,也蹲下了身子,似乎有些為難地沉默了一會,然後想起什麼似的遞過來一顆糖。
“嗚,多,,多謝。沒事,我就,一時緩不過來。”
福澤諭吉靜靜看著她,隻知道謝公萱剛剛和太宰治打了電話:“等太宰君回來,讓他加班。”
她也跟著笑了:“嗯……加班!”
安慰完她的福澤社長把全部的糖留下,然後回了辦公室。
謝公萱一直哭著哭著,很久很久之後她才想起來,這個組織一會兒就沒了,為什麼還要跟著太宰回家啊?
陀思妥耶夫斯基確實是控製人心的高手,儘管謝公萱已經初步對情況做出了應對,他已經不占有戰局的控製權,他還是想通過危急的外部形勢和巨大的信息量試圖控製她的想法,讓她在難以判斷的形式下被迫接收費奧多爾的思維模式,簡單來說就是洗腦攻擊。
如果說唯一失算的地方……
謝公萱看著自己的手想著,大概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那個人就帶給了自己,出乎意料的,任何時刻都不會動搖的安全感吧。
而太宰,此時正位於非法組織,軍方,黑手黨異能者,失散的武裝部隊,警察,偵探社多個勢力共處一室的亂局中。
如果是他的話,一定可以的。
畢竟謝公萱已經選擇去相信“她所應該相信的人”了。
……
在太陽漸漸傾斜,大地已經染上了落日的橘色光芒的時候,謝公萱突然聽見開門的聲音。
第一個回來的人是虛弱的國木田,他整個人憔悴地如同被群毆了一頓,平常整齊的衣著起了褶皺也顧不上,隻是如行屍走肉般進門,仿佛動作大一點就會傷到五臟六腑。
這次的敵人這麼凶殘嗎?
謝公萱還沒有問出聲,就聽見他用發抖的聲音艱巨地表現了自己的憤怒——
“啊啊不過是一時間沒注意,太宰這家夥就拿到方向盤了——”
謝公萱回憶了一下上次的天旋地轉,突然能理解這個情況了。不過沒想到能輕鬆單挑壯漢的國木田居然會虛弱到這個地步,她上次的狀態可好多了。
同情的謝公萱幫他倒了一杯水:“所以太宰跑哪去了?”
聽到這句話的國木田差點把手上的紙杯捏碎:“司機在車裡直接暈過去了,車子也卡到路中間了,後麵一群軍警跟著他從任務地點一直追到神奈川縣,如——”
“我回來了。”
國木田甚至還沒有吐槽完,太宰治就打開了門,看上去精神狀態良好,甚至意氣風發,一點灰塵都沒落,完全不像打完架回來的。
謝公萱:不是吧,我身體素質這麼強嗎?司機都可以整暈過去?
國木田這次真的把手上的紙杯子捏碎了:“軍警呢?”
“就憑軍警是追不上我的——哎?”
說著話的太宰頓了頓,發現自己被謝公萱抱住了。
“你還沒和我解釋情況啊!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太宰嘴角勾起很小的弧度,然後把謝公萱徹底圈到了自己的懷裡。
“嗯……大概是因為一直在想公萱在做什麼,一直想啊想,就猜到了。”
“你覺得這種理由我會信嗎——”謝公萱反駁了一下,然後又道,“不過就當是這樣也不錯。”
謝公萱覺得太宰八成是先看到了港口黑手黨的武裝部隊,又看到了中也帶著港口黑手黨的主力成員突然也來了,最後接到了謝公萱的電話,在聽到“知道”這兩個字的時候,把所有線索聯係起來的。
不過知道了多少謝公萱倒猜不到。
“嘛,等其他人回來就可以下班……”他似乎挺期待地說。
與謝野醫生的車好歹是正常駕駛,所以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謝公萱抬頭對著太宰強調著。
“有事情,大事情。”
“什麼?”
“我喜歡你,就算你做的飯差點把我毒死,我還是喜歡你。”
謝公萱看著那雙鳶色的,此刻很溫柔的眼睛,仿佛看見了折射著微光的平靜的湖水。
而太宰隻是揉了揉她的頭發。
“嗯……我也是。”
旁邊的國木田突然石化,其雕像程度遠遠超過了昨天吃蟹肉罐頭的謝公萱。
仿佛被天雷擊中的他整個人都不好了,關鍵是對話還往他耳朵裡鑽。
“什麼叫我也是,我可沒有給你下毒啊!!”
“嗯,嗯,知道啦。一會給你一個下毒的機會。”
“什麼啊,戰鬥都結束了我為什麼還要呆在這,我下樓吃小蛋糕了。你自己留在這對著量子力學研究時空吧。”
謝公萱表完白就跑,把太宰一推開就下樓收獲自由了。
太宰頓了頓,就隨意往身後的桌子一靠,依靠手長優勢將自己桌子上的書拿了起來。
“喂,這怎麼回事啊。這個進展是不是快了點?我錯過了什麼劇情嗎?”
國木田感覺自己頭頂全部都是問號,疑惑地一轉頭。
然後他發現太宰治手裡還真的是《量子力學中的時空觀》,感覺又一把冰冷的狗糧強行塞到了嘴裡。
算了,這兩個人一定是上天派來折磨他的。
……
第二天的咖啡館沒有什麼客人,專門擺在角落裝飾的小風鈴被幾個圍著的說話的人時不時撥弄一下,發出清脆的樂聲。
謝公萱靠在牆壁上,手上是一杯剛剛煮好的熱抹茶。
“終於結束了,我又是一個自由人啦。你們好像也放假了吧?今天要去附近的商圈玩嘛?”
與謝野醫生搖了搖頭,給自己灌了一口咖啡:“沒有工作真是不錯。可惜我還要寫該死的報告。”
醫生也要寫?太不容易了。
謝公萱表示剛剛你喝的那杯咖啡是貓咪拉花的啊!每次我都要看著那個圖案等它涼透才忍心喝——你居然如此的毫不猶豫!不愧是女強人。
謝公萱朝著綺羅子示意了一下:“那你呢?”
“我當然可——呃,當然也有報告要寫啊!”
綺羅子的聲音可疑地頓了一下,語速都加快了。讓謝公萱想到自己以前做作業到最後沒時間了瘋狂爆肝的樣子。
?不應該吧,你不是根本沒參加這次行動嗎。
謝公萱也不強求:“那我是不是該預約什麼一人火鍋……哪家店會比較好呢。”
綺羅子:“彆彆彆我覺得其他的活動也不錯你要不要重新考慮一下?”
謝公萱總感覺哪裡不對,需要慌到標點符號都不打的地步嗎?
於是她轉過頭。看見了一隻在門口的太宰。
“咦,你怎麼在這。”
“路過看看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堅固的房梁,嗯,沒有要打擾你們的意思哦。”
說著,他朝著屋頂比劃了兩下,然後露出“完全沒有特殊發現啊真是遺憾”這樣的表情。
“……知道啦,下次吃火鍋帶你一起。”
“嗯。”
他就留下這麼一個音節,就晃悠走了。
春野綺羅子直到電梯爬了兩層樓,才開始發言:
“不知道為什麼……剛剛害怕了一下呢……不過真讓人好奇啊,你們的關係什麼的。我和幾個人都開始打賭了。”
“關係嗎……戀人呀。”
綺羅子:?!!
“所以昨天晚上又發生了什麼?!”
……
另一邊,一個表情張揚,銀發長衣的打扮如小醜的男性站在費奧多爾的身邊,心情不錯的樣子:“哎呀呀,你準備的小把戲好像進行的不大順利哦——”
“……”費奧多爾隻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帽子,沒有回答。
“沒關係啊陀思……咱們這邊天人五衰的計劃,也到了準備階段啦。”
“一切,才剛剛開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