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思妥耶夫斯基則是興致盎然地拖著時間,開始用猜測的語氣這樣說著。
太宰治靈巧地轉著槍,然後就這樣收回了自己的手中。
在這裡遇到費奧多爾這件事本身,就證明了很多猜測。
那封信裡,寫了“過去的執念”。
“閒聊結束。”
他大概知道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想要讓世界變成謝公萱穿越前的樣子——
所以選擇的方法是,讓她回想起自己對那個世界的遺憾,然後激化這個遺憾。
最後,能力失控的謝公萱,就會把自己腦海中的東西變成現實,最後實現他的理想。
“馬上就要消失了哦——因為即將到來的世界裡麵可沒有你的存在啊。”
費奧多爾愉悅地勾起唇角。
“隻有提前給她留下暗示的我,才會在這場風暴中被留下來呢。”
太宰治隻是沉默地收起槍,完全沒有回複地開始推算謝公萱可能會在的地方。
“因為不敢乾涉她的決定,因為不願意調查她不告訴你的事情……為了這樣微不足道的原因而錯失了先機啊……”
陀思妥耶夫斯基用食指抵在唇邊,微眯的雙眼是遺憾的弧度。
“既然已經輸掉了,那就先一步和這個世界告彆吧——”
隨著周圍的槍支上膛和移動的聲音,空氣中也染上了火藥的氣味。
逼近的死亡啊。
“什麼?”
“啊——”
伴隨著驚訝的呼叫,出現的卻隻有屬於人的,接二連三倒地的聲音。
那些本該隱藏在暗處的殺手,就這樣在甚至還沒有開動第一槍的時候,全部被擊倒在地。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手,也在最後一個人倒地的時候,無意識攥住了外套的袍角。
“是嗎——我的意見正相反呢。”太宰治轉過身,一小片背光的地方遮住了他眼中沉默的暗影——
“正是因為要守護她,我才必須要無所不能才行。”
不能在這裡耽擱下去了——
必須用最快的速度趕到她的身邊。
“麻煩你了,織田作。”
他離開前,留下了這樣的一句話。
伴隨著一個高大的男性從拐角走出,最後這裡隻剩下了剛剛將所有殺手製服的織田作之助,和毫無防備的陀思妥耶夫斯基。
看起來占了下風的費奧多爾隻是遺憾地交叉手指。
“啊,真可怕呢——不過殺掉我也沒有關係的哦……”
他抬了抬下頜,帶著期待的,即將實現願望的微笑。
“畢竟,這個世界馬上就要不存在了。”
……
酒精的味道。
自從上次太宰治把她家裡用來裝飾的酒全部順走之後,她好久沒有聞到這樣的氣味了。
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
眨了眨眼試圖讓視野清晰一點的謝公萱看見了那個小男孩,他的臉像一張畫了五官的白紙,沒有任何情緒可言。稍稍抬起頭的瞬間,仿佛是□□控著的傀儡。
“不要拿著火把啊……很危險的,要交給姐姐才……唔?”
謝公萱還沒有說完,就感覺心臟突然劇烈疼痛起來,伴隨著收縮的感覺,就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了一般。
猝不及防的痛苦讓她半跪在了地上,思維也開始混亂,本來應該傳達真實的雙眼將無數的幻覺塞進她的大腦裡。
是【致幻藥物】——
這樣啊。
和費奧多爾對峙的時候,那個短暫的不清醒的時間並不是他失算了……
而是他在那個時候突然靠近,給謝公萱注射了致幻藥物。
這才是他一係列行動最終的目的。
她努力克服著頭部傳來的巨大的痛苦和腫脹的感覺,想要發出聲音,卻隻能在艱難地抬頭的瞬間看見,那個小男孩將手中的火把丟到了地上。
而那隨著酒精而燃燒起來的,是本該好好放置在自己家裡的那一堆書。
那一箱子,從自己到達這個世界開始,就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的書。
她似乎想呼喊什麼,但是被堵塞的喉嚨隻能將痛苦的回響再次吞咽到五臟六腑——
停下,不要再燒了。
彆再燒了……
明明那裡的每一本書,都代表著她同一個死去的人最後的羈絆啊!
帶著這樣的羈絆尋求死亡的歸宿的自己,最終又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這樣離去嗎?
不行啊……
不行啊!
轟!
恐怖的藥物終於發揮出操控人的強大效果,已經完全無法思考的謝公萱感覺到,她一直操控著的力量開始操控她自己——
整個世界伴隨著玻璃杯落地的聲音,就像一麵被砸碎的鏡子,變成了依然就在鏡框的碎片。
真實開始扭曲,一切她周圍的事物都開始碎裂——
就如同裝滿了碎片的鏡子,將那些碎片一個一個翻麵那樣……
把舊的世界,變化成新的世界。
也是在這個時候,混沌的,失控的思維世界,聽到了一個人的聲音。
“公萱。”太宰治也半跪在了她的身邊,握住她的那隻手柔和且溫暖,“對不起呢,還是來晚了。”
謝公萱最後的自控能力正在逐漸崩解,卻依舊想發出什麼聲音回應他。
隻是,她做不到。
無法回應。
“沒關係,接下來聽我說就好了。”
太宰治揉了揉她的頭,背後是逐漸崩解的,朝著虛無變化的整個世界。
就連他自己身上,也是逐漸消失的,變得越來越淡的光芒。
“你麵前的太宰治,真是太膽小了啊,正如那本《人間失格》所寫的那樣。”
謝公萱老是喜歡念那本書裡的內容,卻每次都避開了有關【膽小鬼甚至會為幸福所傷】的句子。
因為她知道,現在的太宰治,依舊是這樣的,小心翼翼地靠近著,所以才從來不說吧。
“這樣膽小的我,恐怕唯一一次鼓起勇氣,就是在那一天抓住了你的手吧——
那些被你回避著的過去的事情,那些你不願意告訴我的事情……膽小的我隻是等待著,等待你擺脫它們的那一天。
可是,看見這樣痛苦的公萱,我好像也跟著痛苦起來,那樣的痛苦,幾乎超越了我人生所遭遇不幸的總和——
原來,對你的愛,已經到了這樣的程度了啊。”
他輕笑著,好像從來沒有這樣溫柔的說這樣多的話。隻是一字一句在她的耳邊,堅定且真實的存在著……
同時,他本人也真真實實地消失著。
因為謝公萱失控的能力,正在把這個世界朝著穿越前那樣修改著……
儘管身影逐漸變得虛無,他還是一次一次抓住了她的手,訴說著自己還沒有離開。
“對不起,一直沒有告訴你。但是我……確實很愛很愛你哦……
所以,如果你要去那個充滿遺憾的世界的話,請把我也留下來吧——
讓我這個膽小鬼再一次鼓起勇氣,和你一起去麵對遺憾——”
最後,他輕輕吻了麵前女孩的額頭,下一秒就要消失在光和影的儘頭。
“因為我的公萱,不需要一個人作戰。”
……
世界的鏡麵開始翻轉,徹徹底底從正麵變成了背麵。
謝公萱卻在最後抱住了麵前的青年,他的身體從虛幻回到了真實——
她一直都在孤獨的等待著,隻是自然而然的在太陽落下之前牽起他的手。卻在有時候,害怕著他的靠近。
在愛情上,他們都是被動且小心的。
而這一次,確實前所未有的心中湧動的衝動告訴她……
一定要抓住麵前的人。
她支起身子,在環住對方脖子的瞬間這樣吻了上去。
交錯著的呼吸伴隨著心率的跳動,心中的鐘再次滴答滴答地搖擺。
戀人的味道和觸感都太過柔軟,仿佛夢境一般。
因為驚訝而睜大眼睛的太宰治緩慢地將指縫擦過她的頭發,借著這樣的力量加深了他們頭一次的親吻。從衝動的試探,到無法擺脫的上癮……一切的溫柔和訣彆,帶著最後的瘋狂一起席卷而來。
直到最後,一陣耀眼的光芒覆蓋住了整個世界。
……
這個世界變化的結果,是十六歲的謝公萱的世界。
吵吵嚷嚷的課間,她清閒地轉著筆,等著麵前杯子裡的花茶慢慢泡開。
正當她等的有些無聊,打算打個哈欠然後趴在桌子上睡覺的時候,班主任突然拍了拍手。
在班上安靜下來的瞬間,他說——
“今天有個新同學來了,大家歡迎一下。”
來的人會是誰呢?
大概是一個帶著好多年以後的記憶,來和她一起麵對執念的男孩吧。
隻是所謂的新同學半天也沒有進門,當班主任迷茫地看向門口的時候,不會中文的十七歲縮小版太宰治也處於疑惑狀態。
為什麼謝公萱把他留在自己世界的方式是作為轉學生啊??
而且——
他木了木,在門口等待了幾秒鐘。
“你可以說英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