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展開顫動的翅膀,大提琴也顫出嗚咽一樣的旋律。是追溯到莫斯科碎裂而明亮的紫水晶嗎,還是高緯度俄羅斯迎著寒冷太陽生長的向日葵——就是這樣難以言喻的,DeathWaltz一樣的曲調,低沉卻夢幻地悠揚著。
無數的幻想伴隨樂器而生,那寒冷的空氣也在凍結中寸寸消亡。
靜謐而憂傷的琴聲,卻將厚重的音節穿過了靈魂,到達安靜的一隅——陀思妥耶夫斯基這樣拉著大提琴的時候,背後是刷的雪白的牆麵,在溫暖的空氣包裹著的房間不需要穿戴帽子和風衣,他就這樣就著身上白色的衣裝,將靴子旁布著繁複花紋的樂器奏響。
直到最後一個音節順著寧靜的河流從山巔的一泉清水到達入海的三角州的時候,他睜開了眼睛。
“嗯,無法言喻的好聽呢~”謝公萱將冒著熱氣的茶朝著前方推了推,含笑的目光卻追隨著慢慢在自己對麵落座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我這個文化程度形容不來,總之就好像是一個穿著舞裙的公主在凍結的冰河上跳舞,對著俄羅斯那種雖然明亮卻沒有多少暖意落到身上的太陽最後的告白一樣。”
費奧多爾也輕笑著彎了眼尾,手指溫柔地在茶上的霧氣中穿過:“如果能給你帶來這樣的想象,那麼這首提前寫好的曲子就不算太失敗。”
“提前寫好麼——原來看起來一直那麼從容的你也會有趕時間的時候啊。”謝公萱似是打趣地這麼回複著。
“嗯,因為如果現在沒有讓你聽見的話……”他低聲說著話的時候,看向了那茶杯表麵青紅色旋轉的花紋,勾勒出中式古典的華彩,“我大概就會忘記這件事了吧。”
謝公萱抬起了頭,微眯了眼睛。
費奧多爾隻是溫和地對上她的眼睛,小聲問著:“可以告訴我,是用了什麼樣的句子嗎?”
謝公萱的指尖點在了桌簷,就像追蹤身旁散著的黑色發絲一樣。
他發現了啊。
自己對著這杯茶用了異能的事情。
“是泰戈爾的,‘有一天夜晚,我燒毀了所有的記憶,從此我的夢就透明了’。”
她這麼簡單的回複著,手指卻纏繞到了發絲之上,劃出一個個平靜的小圈。
“這樣麼。我會忘掉關於你,和這個世界的所有事情吧。”
費奧多爾卻似乎是‘如我所料’般輕歎了一口氣,好像有白色的寒涼的霧朦朧地罩在他的身上那樣。
“我曾經認為,俗世中我將永遠追隨著神的指引,無論是崩壞也好,死亡也好。將神厭棄的抹除,將它鐘愛的保留——就這樣一直義無反顧地,想要把人類所有的罪惡送到神的身邊,讓它親自賜予救贖。”
謝公萱看著他紫紅色的,此刻平靜如熄滅的燭火一樣的眼睛這樣說著:“可是神不愛世人,人也隻愛自身。”
他好像是勾起了唇角,卻沒有任何愉悅的意思——
“是啊……我所期待的這個世界,最終還是自己朝著毀滅的道路上奔走。無窮無儘的貪欲裹挾命運的浪潮,直至最後才發現,原來我們每個人都有罪。”
謝公萱輕聲問著:“你失望了嗎。”
“可是我沒有。因為我眼中的人類,是朝向著熵的那一端,不斷和自己的欲念和本能鬥爭,最終永遠朝著完美趨近的這樣的存在。”
而費奧多爾隻是搖了搖頭,溫和的角度讓黑發傾斜著。
“……如果沒有你在的話,我或許真的會失望哦?——或許真的,會滑向毀滅的那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