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丫頭,彆怕,這是你的大表兄長洲與五表姐嫿嫿。”
隨著蘇氏的聲音落下,沈老夫人懷中的少女怯生生地抬起了頭,隻見她膚白柔美,一雙水亮亮的杏眼哭得發紅,濃密的長睫上懸著淚珠,欲掉未掉,真真是我見猶憐。
許是連日趕路,她看上去有些氣血不足,又哭了這麼久更是病秧秧的。
但還是尤為乖順地緩緩站起,衝他們兩福了福身,柔聲道:“見過大表哥,見過五表姐。”
那風一吹就能倒的模樣,讓沈長洲都沒法再臭著臉,不自然地撇開眼喊了聲:“表妹。”
而沈嫿卻僵直著身子,愣愣地看著少女,微張著嘴半晌說不出話來。
眼前這個柔弱無害的趙溫窈,分明與夢中害她家破人亡的表妹,長得一模一樣!
沈嫿腦海裡閃過無數可怖的畫麵,心中愈發不確定起來。
難道夢竟是真的?
她呆愣了太久,不僅趙溫窈在看她,連屋內其他人都好奇地朝她看來。
還好沈長洲輕咳了聲,她才回過神來,微垂著眼睫,掩下慌亂。
與屋內人見過禮後扯著個笑道:“表妹長得可真好看,瞧著還有些麵熟,我方才便在想像誰,一時入了迷。這會看到祖母就明白了,原來是表妹的眉眼像極了祖母。”
沈老夫人疼愛小女兒,可惜陰陽相隔,就把對女兒的愛都轉移到了外孫女身上,這會聽到有人說外孫女像自己,樂得都顧不上哭了。
邵氏見此打趣著道:“母親果真是偏疼小輩,我與大嫂嘴都說乾了也不頂用,呦呦一來,母親馬上就笑咯。”
聞言,沈老夫人的笑意又深了兩分,“你呀你,多大的人了,還與你侄女比這個。”
本就是喜事,她隻不過是瞧見外孫女又想起了女兒,如今被一打岔便也不哭了,朝著沈嫿招了招手,把兩個小姑娘都摟進了懷中。
“我們呦呦最是聽話懂事了,來,你表妹啊,要在府上住些日子,你是小主人可要替祖母好好照顧她。”
說著將兩人的手交疊在了一塊,沈嫿的手又白又細,前幾日剛塗了櫻桃色的蔻丹。而搭在她手心的另一隻手,不僅有細細的薄繭,還有些許凍瘡留下的痕跡,襯得沈嫿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指,愈發白皙嬌嫩。
趙溫窈家中清貧,在父母雙亡後,更是遭伯母一家苛待,光是瞧這手便知道經曆了什麼,實在是可憐的緊。
沈嫿剛同情地說了個好,眼前就浮現出,她身穿破舊的衣裳,在寒冷的冬日裡自己漿洗衣服的畫麵,那雙本來嬌嫩的手變得又粗又腫,還滿是傷痕。
而她這可憐的表妹,正霸著她的家,摟著她的未婚夫,過著神仙日子。
她驀地後脊生寒,手指發涼,哪還有空去管什麼姐妹情深,自覺握了個燙手的山芋,可礙於祖母在旁,又不能甩開。
隻好壓下心底的彆扭與不安,擠出個笑來。
等祖母鬆開手後,她才兀自鬆了口氣,偷偷瞥了眼自家兄長,見他百無聊賴地撐著下巴,往嘴裡丟糖豆,沒一會便坐不住出去了。
與夢中被迷得神魂顛倒的樣子,全然不同。
她一時竟有些分不清現實與夢境,也沒認真在聽她們說了什麼,直到祖母輕輕捏了下她的掌心,笑盈盈地看著她道:“呦呦覺得你表妹應該住在哪個院子好?”
“……”
她記得在話本中,也有過同樣的事,書中的她因同情,主動邀請趙溫窈住進鹿鳴小院,她毫無戒備什麼好東西都讓出去,最後竟連最疼愛自己的兄長也被奪了去。
不論這夢是真還是假,她心中都有了疙瘩,不願與表妹同住。
沈嫿仰頭看向沈老夫人:“表妹難道不與祖母一塊住嗎?表妹初來府上,人生地不熟的,定是要與最親近的人住在一塊呀。”
沈老夫人神色微頓,她要補償外孫女,自然是什麼都想給她最好的。
而整個沈府最為僻靜幽美的便是鹿鳴小院,且她想著兩個小姑娘更有伴,窈丫頭也不至於對著她個老太婆沒話說。
孫女向來聽話懂事,她以為給點暗示便夠了,誰想到沈嫿根本不接茬。
沈老夫人一時弄不清,沈嫿是故意的,還是真的沒聽懂,想了想更直接地道:“我也這般想,可你表妹身子弱,總需要有人照顧的。”
與身為少師的大哥不同,沈家三爺隻是翰林院侍讀學士,三房自然處處不如大房。鄒氏便一貫眼紅大房,最是看熱鬨不嫌事大。
聞言轉了轉眼珠子道:“咱們呦呦最為體貼孝順,正該為你祖母分憂才是。”
“你看你那院子修得如此寬敞,一個人也住不過來,與其閒著浪費,還不如多住個人,你與窈丫頭年歲相仿也能說到一塊去。”
沈嫿攥緊了寬袖,正想著如何應對,就聽母親開口道:“呦呦才剛及笄,嬌氣的很,哪會照顧人啊,還是讓窈丫頭住我身邊,我來照看的好。”
鄒氏輕笑了聲:“嫂嫂自個身子也沒好全,每日湯藥不斷,還要管著府內大小事務,如何還有精力照顧窈丫頭?”
果然,沈老夫人再看她們母女的眼神就有些不悅了,“呦呦這脾氣還不是你們夫妻兩慣出來的,我瞧讓她學著照顧照顧人,也挺好的,不然到時出嫁了還什麼都不會,你才要後悔。”
見母親不顧祖母生氣還要再說,沈嫿目光閃了閃,搶先一步答應了下來。
“好呀,呦呦都聽祖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