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沐浴都要兩個丫鬟伺候,堂堂肅王卻連個幫著擦身的婢子都沒有?
隻是沒讓她嘀咕多久,浴桶中的人就直直地站起了身,沈嫿僵持著身子飛快轉了過去,將手裡的東西往架子上一丟。
摔下句:“我去外頭等您。”便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自是沒瞧見,那人心情大好地揚了揚嘴角。
淩越再穿戴好出來,已是半刻鐘後,他的頭發還是濕漉漉地披散著,許是剛沐浴後又在家中,他衣袍也是鬆垮地披著,沒了平日的冷厲,整個人散發著慵懶的酣足。
他隨意地靠坐在上首的太師椅上,鳳眼微抬,輕淡地瞥向她:“何事。”
沈嫿隻看了一眼,就心跳得飛快,也不敢再看他,手忙腳亂地將攥了很久的東西遞了過去。
“今日是除夕,我是來給王爺送節禮的。”
那是個包裹得很好的卷軸,以及個精致的食盒,淩越的目光悠悠地在她手中的東西上轉了圈:“何物。”
“這是我爹爹寫的福帖。”
像是怕他覺得禮物太過隨意,趕緊補充了句:“我爹爹的字是京中出了名的好,年年都有許多人登門求福帖,我特意讓他寫得這兩幅贈與王爺。”
淩越本對此沒什麼興致,但他也習字,聞言略抬了抬眉,示意她打開。
沈嫿立即獻寶般地打開了卷軸,展開了那兩幅字帖,紙張用的隻是最樸素的紅紙,為了迎合年節的氣氛,還灑了些許金粉,但這都是次要的。
最重要的是上麵那簡簡單單的福字,筆力蒼勁,風骨儘顯,連淩越也下意識挺直了腰背。
竟難得中肯地誇讚了句:“確是好字,替我謝過令尊。”
能得他一句好,說明是真的難得,沈嫿與有榮焉地翹了翹嘴角,把福帖小心翼翼地又卷好放下,好似那字是她寫得一般。
除了這個外,就是那個食盒了,她揭開盒蓋便有熱騰騰的香味冒了出來。
食盒分為上下兩層,上麵是個蓬鬆軟糯的圓形發糕,上頭還用紅糖寫著個福字,下麵一層則是一盤元寶般圓潤可愛的餃子。
淩越看到食盒就知道她是來送吃食的,倒是與她的性格很符合,滿腦子都是吃的。
但他以為她會送些奇珍異味,就算再次也是人參鮑魚,結果打開竟是如此樸實無華的東西,彆說是王公貴戚,便是尋常百姓家也吃得。
他微微一愣,沒有開口,這神色落入沈嫿的眼中,就成了彆的意思。
淩越領兵打仗多年勢必戒備心重,生性多疑,她突然給他送吃的,是不是會被懷疑這東西不乾淨?
她趕忙解釋:“這個是紅糖發糕與吉祥餃,我們家每到年節都要吃這個的。”
淩越還是沒說話,目光暗沉地盯著她,看得沈嫿一陣心慌。
她為了能出趟門真可謂是費儘了心機,先是要給大長公主傳消息,讓她打聽淩越有沒有進宮,若是他真的哪都不去,她便上門送點年節禮,至少看著沒那麼冷清。
再騙家裡人說是要給大長公主送福帖與節禮,畢竟此番她獲救多虧了大長公主,她登門道謝並未讓爹娘起疑。
等真的登了門,還要頂著大長公主打趣的眼神,偷偷溜過來。
為此,沈長洲還盯著她,讓杏仁給她套了一件一件又一件的衣裳,直裹成個球為止,又親自護送她到了大長公主府,約定了回府的時辰再來接她。
她如此過五關斬六將,就為了給他送點東西,總不能送不出去吧。
沈嫿犯難地眨了眨眼,驀地想到了什麼,她小心翼翼地撕下發糕的一塊,毫不猶豫地塞進了自己嘴裡。
紅糖發糕裡還加了棗泥,一口咬下去棗香混著發糕的軟糯席卷著味蕾,讓人瞬間有了滿足感。
尤其是沈嫿特彆的愛吃主食,米麵一類是每頓必不可少的,她總覺得吃了會讓人渾身暖暖的,心情也格外的好。
她的嘴巴小,發糕將她的腮幫子撐得微微鼓起,明明吃東西的模樣並不優雅,卻可愛極了,甚至光看她吃都能聞到那發糕的香。
淩越喉結上下輕微顫動了下,就見她享受地咽下那塊發糕,又飛快地撚了個白胖胖的餃子一口咬下。
食盒裡包了好幾層尤為保溫,且被她一路抱在懷裡,這會餃子還是熱乎乎的,一口下去還有汁水冒出,白菜豬肉餡摻著胡蘿卜丁,在唇齒間融成最冬日的口感。
淩越已經有十多年沒吃過餃子了,他討厭任何指代團圓與家人的東西,這讓他覺得虛假惡心。
可沈嫿吃得實在是太美味,好似在她眼裡世間任何東西都是美好的。
他靜靜地看著,披散的長發被穿堂風微微揚起,他眼底的冷漠與抗拒,一點點淡化成了潭池水
直到兩隻細白的手指,撚著塊發糕朝他遞了遞,“王爺,您嘗嘗看,我敢拿性命發誓,一定沒毒,而且是我吃過最最最好吃的發糕。”
“娘親說發糕吃了會步步高升,您雖然是王爺了,但好意頭誰都可以要呀。”
她雙眼水亮亮的,小嘴一張一合,他根本沒聽清她說了什麼,就下意識地張開了嘴。
這回輪到沈嫿愣住了,她隻是想證明自己的清白,這發糕安全的很,根本沒想到還要喂他吃。她在頭次喂人的羞恥與他可能的憤怒中猶豫了一下。
最終還是小命戰勝了羞恥心,毅然地將發糕喂進了他的嘴裡。
淩越張嘴後才察覺不對,他擰了擰眉,目光跟著黯下,正要合上那軟糯的發糕就穩穩地落入了他的舌尖。
一並咬住的還有那圓潤纖細的指尖,纖細柔軟。
淩越的目光黯了黯,喉結上下一滾。
確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