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1 / 2)

棗泥的香甜混著紅糖,將發糕的軟糯發揮到了極致,從舌尖一路蔓延至渾身。

淩越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嘗出過味道了,上回沈嫿帶來的栗子酥他品出了一點甜,方玉恒便連著給他買了好幾回,可不論怎麼試都無用。

後來他又將人領回家中,看著她用膳試了回,雖然有了些許胃口,但依舊是味同爵蠟。

就在他已然放棄,以為那次是碰巧時,他再次嘗到了味道。

他停頓細品了下,確定不是轉瞬即逝的錯覺,而是真真切切的甜味。

即便這是曾經他極為不喜的甜膩之味,如今竟也讓他討厭不起來。

不等他再回甜,唇齒間一空,眼前的小姑娘已經像受驚的小鹿,蹦得離他遠遠的,雙手背到了身後,一副他一動她就會立馬跑開的架勢。

沈嫿內心無比的絕望,大約她這輩子的糗事都要在淩越麵前乾光了,她這會什麼也不想乾,隻想趕緊離開。

“王爺,這個餃子也很好吃,餡的口味有很多種,您可以都嘗嘗,東西我都送到了便……”

她下一句就要提出告辭,可話還未說完,淩越就學著她的樣子,慢條斯理地撚起隻餃子,緩緩送入了口中。

一咬,汁水爆開。

他吃東西並不算規矩優雅,但行雲流水間有股散漫與矜貴,竟然將餃子除吃了龍肝鳳髓的感覺,叫人忍不住被吸引。

而後就見他的動作微頓,擰著眉從口中吐出了一塊硬邦邦的——銅錢。

銅錢掉落在桌案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讓沈嫿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兩人的目光相觸,沈嫿從他眼裡看出了慍色,不等他發難便搶先解釋道:“王爺大吉,這是民間的習俗,要在除夕的餃子裡包吉祥錢,吃到吉祥餃錢的來年定能心想事成,事事順心。”

淩越自然知道這個習俗,往年除夕在軍營,夥夫也會煮上熱騰騰的餃子分發給每個將士,裡麵便包著銅錢。

隻是他從來不參與這種看上去就有些蠢的祈願,他這一生從不信神佛也不信命,尤其是沙場上,他唯信自己與手中的刀劍。

可這次,他看著桌案上被紅繩纏繞著的銅錢,以及對麵那滿眼誠摯的小姑娘,舌尖頂著齒貝,細細咬著那幾個字。

心想事成,事事順心。

聽著倒也不算太蠢。

沈嫿見他不像惱怒的樣子,鬆了口氣,再次想要提出辭行的意思,就聽淩越突地道:“那日的小太監,你真不認得?”

聽到與自己落水有關,她要走的心頓時又收起了。

這幾日她被拘在榻上養病,無時無刻不在思索這些事,可熙春園被封了,父親就算想打聽消息手也伸不了這麼長。

淩維舟倒是隔日就醒了,禦醫讓他好生休養,但聽說陛下要讓皇子輔政,他半日都躺不住,撐著渾身的傷就衝去了禦書房。

他的傷看似皮開肉綻很是嚴重,實則懂門道的人一看就知道,皮外傷都容易好,唯有藏在皮肉之下的筋骨才不易恢複,揮鞭之人到底是手下留情了。

原本他隻需養個半月待結痂脫落便好了,結果他急著下地,反複扯著傷口,聽父親說沒兩日他就徹底倒下了。

如今朝中大小事務皆由皇子與四皇子外加內閣處理,淩維舟便是再不甘心也沒轍,同樣的父親也沒法找他試探退親之事。

她勸自己莫急,隻要爹娘與她同心,這親早晚是能退的。

但聽淩越提起那個小太監,還是讓她心底咯噔了下,仔細又回憶了下那人的臉,依舊是什麼都想不起,老實地搖了搖頭。

“他叫寶,原在翊坤宮當值。”

沈嫿驀地一滯,電光火石間很多曾經想不通的事情,竟然在這一刻想通了。

為何貴妃表麵待她寬厚和藹,時常賞她東西召她進宮,眼底卻總有淡淡的不耐,為何當初婚期定下時說的是及笄後便要定親,如今這婚期卻一拖再拖,甚至沒有半點要提起的意思。

原是她打心底就沒承認她這個兒媳,待她好不過是為了維持她仁善的名聲。

她就說自己向來沒有仇敵,父親在朝中也人緣不錯,根本沒道理有人要殺她,但這個人是貴妃一切就說得通了。

沈嫿突然想起個細節,當時她如此順利就尋得淩維舟,便是有宮女一路為她指引,但當下她是與淩知黎在一塊才掉以輕心了。

至於為何夢中沒有這個意外,或許是因為她當時已對淩維舟與趙溫窈之事生厭,頻頻出手乾擾,外頭很快就傳出了她善妒虐待表妹的傳言。

夢裡的她自然以為是趙溫窈傳出去的,愈發變本加厲的對付她。

一個善妒又失德之人,如何能坐穩太子妃之位,事實也正是如此,她嫁過去沒多久就被貶成了側妃,而後成了棄妃。

沒有淩維舟的寵愛,又不得人心,根本不需要有人出手除掉她,她自己就會把自己逼上絕路。

如今想來,那會的趙溫窈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表姑娘,哪來這麼大本事將她的事鬨得滿城皆知。

想到上次進宮,秦貴妃摟著她給眾人介紹的親密模樣,她頓覺手腳發冷,喉間泛嘔,要論偽裝之高超,趙溫窈還真是遜色貴妃太多。

那淩維舟知道這件事嗎?他也想置她於死地嗎?

見她的這幅模樣,淩越就明白她是猜到了,詫異地抬了抬眉,她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要聰慧些,讓他省了不少口舌。

但看到她眼中的痛苦與緊皺的五官,莫名想起了方玉恒的話,她與淩維舟是青梅竹馬,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喜歡淩維舟。

不知為何,唇齒間殘留的那些許柔軟與甜味,好似變得寡淡起來。

那豎子有哪好,便叫她如此喜歡?好好的一對大眼珠子,真真是白長了。

沈嫿很快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整理了下思緒,向他躬身行了個福禮,“多謝王爺提醒,不然臣女怕是死了都要做個不明不白的冤死鬼。”

他對死這一字尤為敏感,想到那日所見,鋒利的眉峰微蹙脫口道:“我許你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