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2 / 2)

她不自覺地仰頭去看他,卻隻看見他棱角分明的下頜,以及凸起的喉結。

淩越還活著,他沒有受傷,這真是太好了。

許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他目視前方腳下不停,聲音卻穩穩地傳進她的耳中:“方才怕嗎?”

沈嫿被問得愣了下,此刻問她怕不怕,她回想起來自是怕的,可當時她的眼中隻看得見淩越,腦海裡唯有一個念頭,便是他絕不能出事。

這麼想便也這麼做了。

他還在等她的答案,沈嫿誠實地搖了搖頭:“不怕。”

淩越捏著韁繩的手微微收緊,喉結不受控地上下顫動了下,“以往隻知你瞎,今日才知你還夠蠢。”

“誰會賭上性命去救一個不相乾的人。”

“您會。”

她一直在想,以淩越的身手,便是有危險來臨,也該能躲過才是,那為何夢中會受傷。

直到她親眼看見才知曉,他有比這世上所有人都冷的麵容,卻同時擁有這世上最柔軟的心,他看似凶戾,卻從不濫殺無辜,他看似冷漠,卻悲憫世人。

這樣的人,又怎麼會是修羅鬼煞。

淩越的手掌鬆了鬆又更用力的捏緊,“他為我出生入死,我與你又有何乾。”

九嬰雖高大,但同乘兩人依舊有些擠,沈嫿的後背幾乎緊緊地貼在淩越的懷中,她也曾不慎被他抱著過,但那會是冬日,隔著厚厚的衣袍感覺不出來。

可這次衣衫單薄,她不僅能觸碰到他滾燙的胸襟,還能感受到他蓬勃的心跳。

即便周遭落石與馬蹄聲震天,且依舊掩蓋不住他一下又一下的心跳,甚至通過她的背脊,一並傳到了她的身上。

令她也心跳如鼓擂,呼吸不自覺地跟著急促起來。

“怎麼會是不相乾的人,您是我舅父啊。”

身後的人極輕的嗬了聲,兩人都知道這所謂的舅父是怎麼回事,連旁親都算不上,不過是個嘴上的稱謂罷了。

他的氣息吹拂在她後耳上,撩得她耳尖癢癢的,她也緊緊地抓住了韁繩的末端:“即便不是血親,那您也救了我多回,我早說過的,傾湧相報。”

他確是救過她,但性質完全不同,他看似每回都幫了她,但那些事於他而言不過舉手之勞。

況且,他對她也並非無利可圖,至少,他嘗到了這十數年來少有的酸甜苦辣。

抬抬手的事情如何稱得上救,可她方才卻是真真切切地在以命相賭。

她束起的長發,早在激烈的掙紮中被衝散了,滿頭烏黑的青絲被擠在密不可分的身子間,偶有幾縷不聽話的逃漏出來,被風吹拂著掃過他的脖頸,他的下頜。

勾得淩越的心也有幾分發癢,他擰著眉低聲道:“我從未想過,要你回報什麼。”

“是,您隻手通天,這世上任何事在您眼中,或許都不是什麼大事。您替我解圍,將我從冰冷的湖水中救出,或許都是舉手之勞,可對我而言,卻宛若新生。”

“您對我來說,很重要,十分重要。”

她說得很是認真,一字一頓,每一個字都像是砸在了淩越的心上。

他沉吟許久,才啞著嗓子,緩緩地道:“從未見過你這般傻的人。”

沈嫿努了努嘴,從小到大隻有彆人誇她聰明的,還沒人說過她傻呢!她咬了咬下唇,忍不住地輕頂了句:“那今兒也算讓您瞧著了。”

飛馳的風在耳畔呼嘯而過,周邊是亂石砸落的聲響。

他眼底化不開的濃墨,似在這一刻成了滿池春水。

之後,兩人都沒再開口,仿佛有種從未有過的默契縈繞著二人,此時無聲勝有聲,無人能插足打擾。

隻可惜這樣的氛圍並沒有持續多久,到了山下,就見沈成延父子正要帶著人要上山,滾落的巨石緩緩在山腳停下。

沈長洲瞧見沈嫿與淩越在一匹馬上,姿勢還如此親密,當下心情很是複雜。

喜的是妹妹沒事,憂愁的是男女有彆,這麼大庭廣眾之下如此親密若是傳到太子耳中,怕是不妥。

偏偏他父親還跟個沒事人一般,他輕咳了聲,扯了扯自家父親的衣袖,“父親,妹妹回來了,還不快讓妹妹下來,怎可總是麻煩王爺。”

沈成延雖然也覺得有絲絲奇怪的感覺閃過,但在他看來,他家乖女兒是世上最可愛的姑娘,從小就受長輩疼愛。

淩越身為舅父,稍微照顧些,也是無可厚非的。

他用一種小題大做的眼神看向自家兒子,拂開他的手,快步到了馬前。

那邊淩越已利落地翻身下馬,很是自然地朝著沈嫿伸出手,而她也隻是遲疑了半息,就緩緩地將手放入他的掌中,由他扶著腰從馬上下來。

沈長洲那種怪異的感覺更明顯了,他妹妹三歲就學騎馬了,與他比騎術都是四六開的程度,她下個馬什麼時候需要人扶過?!

尤其是這兩人之間,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好似眼裡隻有彼此,沒人能插足一般。

他愣著沒動,他父親則是屁顛顛地過去了,“呦呦啊,你好好的怎麼上山去了,有沒有傷著哪兒,又麻煩王爺了吧。”

“這次是我麻煩了呦呦。”

沈嫿的腦袋心虛地往下垂了垂,他怎麼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喊她呦呦啊!

連沈成延都頓了下,但很快他又寬慰了自己,長輩都這麼叫,也是正常的。

“真是奇怪,好好的怎麼會山崩呢,你們下山時可瞧見太子了?聽他身邊的小太監說,殿下也上山了,也不知這會如何了。”

沈嫿詫異地抬頭與淩越對視了眼,怎麼會這麼巧,淩維舟也上山了。

這山崩確實來的古怪,一般來說下暴雨或是碰上地裂,會有山崩是正常的,可今日什麼都沒有,怎麼好端端先有猛虎,後又有山石滾落。

淩越狹長的鳳眼微微眯起,臉上的神色也冷了下來。

他早就察覺不對了,隻是方才情急無暇分心,此刻空出手來,也能好好拾掇下背後之人了。

“你先回去歇著,記著莫要再到處亂跑,先讓九嬰跟著你,若有事隨時來尋我。”

說完朝著沈成延客氣地拱了拱手,帶著人與傷員轉身離開了。

他那一拱手,還把沈成延嚇了一跳,看這殺神還是冷著臉比較習慣了,突然客氣起來還有些讓人不適應起來。

以及,後知後覺,淩越對呦呦是不是有些過分照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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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嫿回到帳篷,她與霍英都算是剛經曆過生死,渾身濕透了,也顧不上彆的,趕緊讓兩個丫頭提了熱水好好衝了個澡。

待渾身的緊繃卸下後,方舒服地陷進柔軟的被褥中。

也是洗澡時,她才發覺她身上有不少淤青與紅腫,大腿根部也有些破皮,想來是方才太焦急了,九嬰又跑得太快,她連何時傷著的都不知道。

杏仁心疼地給她上藥,順便拿了精油給她揉搓,“姑娘這回可真是受苦了。”

沈嫿換了個柔軟的位置枕著,聞言輕笑了下:“我這可不算苦。”

若沒淩越,就沒此刻的她。

“對了,藥油給阿英送去了嗎?她應當也受傷了,把我的那些玉肌膏也都給她。”

她是想帶霍英來騎馬放鬆的,沒想到反讓她跟著受傷,心中有些過意不去,這丫頭就是太實誠了,才會在夢中被趙溫窈吃得死死的。

“核桃早就拿過去了,正在給她擦藥呢。”

杏仁的手法很好,揉搓完後,她整個人都像活過來了一般。

正要昏昏欲睡,就聽杏仁小聲地湊過來道;“姑娘,表姑娘今兒又不在帳中。”

她的瞌睡瞬間就散了,拿著把梳子給自己通頭發:“還與三哥哥一塊呢?”

“三公子跟著老爺,想來沒時間看顧表姑娘,跟著的丫鬟說,瞧見表姑娘同太子見了一麵,後來就不知去了哪。”

兩人正咬著耳朵,帳子外頭傳來聲動靜,先是小寒嘰嘰喳喳歡快地在說,而後是趙溫窈好心情的回了幾句什麼。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清了下嗓子,提高聲音道:“阿窈回來了啊,上哪去玩了,如此高興。”

那說笑聲戛然而止,連腳步都變得拖遝起來,過了會才傳來她虛虛的聲音:“表姐,你不是去跑馬了嗎?怎麼今兒這麼早就回來了。”

沈嫿懶懶地撐著腦袋道:“跑得有些累了,回來洗個澡,太子哥哥還等我晚膳後一塊去月下散心呢。”

顯然,外頭的人遲疑了下,才乾巴巴地道:“原是如此,殿下真是好雅興呢。”

沈嫿不知道他們私下說了什麼,不過是隨便詐一詐,沒想到就有意外的收獲,“聽說阿窈最近與三哥哥也相處的極好,不妨我們四人一塊去吧。”

“不,不了,還是不打擾表姐與殿下相處,我,我也去梳洗下。”

趙溫窈顯得有些慌亂,正要繞過屏風,往自己的床鋪走去,就聽外頭又來了個小太監。

不等掀開簾子就急匆匆地道:“沈姑娘,不好了,太子殿下在山上受傷了。”

沈嫿歡快地眨了眨眼,哦豁,這可真是個好消息。

真是天助她也,這不就是送上門的好機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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