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1 / 2)

沈嫿睡得暈暈乎乎的,一睜眼像是回到了小時候,她三歲左右時,病終於好了些,不再日日需要人抱著喂藥,也能下地走動了。

彆人家的孩兒周歲便會走路,她卻到三歲才能不用人扶著,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她出生時驚險,宮內的蘇太後聽聞此事,賞了好些東西,待病好了後,蘇氏便帶著她進宮謝恩。不是她自以為是,而是幼年的她一張小圓臉白嫩嫩肉乎乎的,不管誰見了都喜歡。

就連太後瞧見她也喜歡得不得了,不僅親自抱了,還時常讓她進宮玩,她也成了除皇子們外永壽宮的最常客。

這日午後娘親正陪著太後在揀佛豆,她則乖乖地躺在炕上睜著雙圓圓的眼睛,手裡抓著塊白糖糕樂嗬嗬的笑。

“娘娘您看啊,沈小姑娘一直在看著您呢,都說小孩兒最是純澈,喜歡誰便盯著誰看呢。”

蘇太後已經到知天命的年歲,卻保養的極好,眉眼風情一看便知道年輕時是何等絕代芳華。不然也不會獨得帝寵多年,甚至還能壓過一眾年輕貌美的嬪妃,在高齡的情況下誕下先帝最小的皇子。

聽身旁的大嬤嬤如此說,蘇太後看著也很高興,放下手中的佛豆道:“哀家最遺憾的便是沒能給先帝生下個小公主,瞧見這丫頭便尤為投緣,來,過來,讓哀家抱抱。”

沈嫿被人從炕上抱起,乖乖地坐在太後懷中,不哭也不鬨,還在小口小口地咬著糕點,就像是畫上的福娃娃,看得人心都化了。

太後抱孩兒的姿勢有些生疏,托著沈嫿背脊的手虛空著,保養得很好的肌膚上有略顯蒼老的皺紋。

她雖然小小的一團,看著不怎麼沉,但太後到底是上了年紀的人,抱了一會手和腿便有些酸了。

蘇氏適時地上前將她抱到地上,恰好這時殿外隱約傳來了小狗奶呼呼的叫聲。

沈嫿被勾得不停地往外看,她很喜歡小動物,尤其是小貓小狗,可爹娘總怕她會受傷,對她像什麼易碎的瓷娃娃。從來不許她和小動物玩,連屋裡的地上都鋪著厚厚的毛毯子,生怕她會摔疼了。

但這會在寧壽宮,蘇氏也不好太過管著她,四歲的小呦呦扯了扯娘親的衣擺,“娘親,呦呦想出去看花花。”

蘇氏猶豫了下,太後便眯著眼道:“今日天氣好,花園的牡丹開得正鬨,讓孩子出去跑跑,你呀,養得太過小心了也不好。”

這麼一句,將蘇氏所有的話都憋了回去,隻來得及讓宮女跟上,那粉色的小團子已經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殿門。

牡丹是大雍的國花,幾乎京中人人都愛種牡丹,其中尤數太後的寧壽宮養得最好,每到春日,便能引來無數賞花之人。

沈嫿這個年歲還不懂什麼花好,在她眼裡再名貴的牡丹,都抵不上一塊糕點。

她是順著小狗的叫聲尋去的,很快就在花園的角落裡找到了它,看著是隻不過一兩個月的小奶狗,通體烏黑身上的毛是卷卷的,就像菊花花瓣似的。

它縮成一團又是黑乎乎的,若是不發出聲音,甚至不會有人能注意到它。

沈嫿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身後的宮女怕她受傷,趕忙要攔著。

就見她轉過頭可憐巴巴地看向宮女:“姐姐,我可以摸摸它嗎?”

沈嫿雖然學走路學得晚,但很早就學說話了,尤其是很懂得如何撒嬌賣軟,她這般抓著小宮女的手,輕輕地晃一晃,喊兩句姐姐,那小宮女的心便軟了,“那奴婢給姑娘把小狗抱來吧?”

“不用不用,爹爹說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呦呦可以的。”

小小的粉團子說得尤為認真,叫人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一個猶豫,她已經蹲在了小狗邊上,伸出肉乎乎的小手,穩穩地落在了小狗的腦袋上。

“小狗狗,你為什麼哭?你是不是和娘親走散了呀?”

這是每回她想出去玩,蘇氏嚇唬她的話,說外頭都是騙小孩的壞人,把她嚇得每回出門都要牢牢得緊跟著蘇氏。

此刻見小狗孤零零的縮在牆角,第一反應就是它的家人不見了。

小狗當然聽不懂她的話,但能感覺到有人的撫慰,哼唧唧的嗚咽聲更響了,它閉著眼睛小小的腦袋一個勁地往沈嫿的手下鑽。

沈嫿人小底盤也不穩,被它拱得險些摔倒,還好宮女一直在她身後護著,見此小聲地提醒道:“姑娘,小狗可能是餓了。”

她恍然大悟,是了,她餓了也會哭著喊娘親,那小狗哭也很合理的。

她趕緊摸了摸自己的兜兜,她人小餓得快,娘親便在她腰間彆一個小荷包,裡麵放上兩三塊點心,讓她餓了就能拿著吃。

但可惜,今兒的小荷包是扁扁的,都被她在進宮路上吃完了。

沈嫿又拿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盯著宮女,甜甜地喊她:“姐姐。”

宮女被她瞧得沒法子,見那小狗餓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看著可能還受了傷,是不可能再傷人的,一時心軟道:“那姑娘在這等一會,奴婢去去就回,您可不能去彆處。”

小狗在這,她怎麼可能去彆處,沈嫿乖乖地連連點頭,宮女這才腳步飛快地跑開了。

等到身邊沒了人,沈嫿又繼續摸著它的腦袋安撫它:“小狗狗,你彆哭哦,很快就有東西吃了。”

見它還在不停地發抖拱腦袋,她也跟著出主意,“你是不是很冷呀。”

說著動作笨拙地伸手想將它抱進懷中,可她力氣太小了,小狗又不太乖,她抱了兩次都沒能抱起來,自己還被拱地摔了個屁股墩。

白白嫩嫩的手掌磕在了地上,被碎石子輕輕一碰,便劃拉出小口子,瞬間疼得淚眼汪汪,坐在地上爬也爬不起來。

正在她巴巴掉金豆豆時,一聲嗤笑從頭頂響起。

沈嫿隔著婆娑的淚目,抬頭看向頭頂,就見旁邊的粗壯樹乾上坐著個身著青袍的少年。

少年的長發高高束成馬尾,一張臉俊美不凡,尤為奇特的是他有一雙淺茶色的眼眸,與沈嫿往日所見皆不相同。

她呆呆地看著樹上突然冒出來的少年,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看,她的目光純澈,沒有旁人看他時的恐懼與厭惡。

她不禁看傻了眼,還冒出句特彆傻氣的話:“哥哥,你的眼睛真漂亮,你是神仙嗎?”

這話讓那少年也跟著一愣,而後毫不遮掩地低聲說了句傻子。

沈嫿喜歡好看的東西,顏色鮮豔的花,亮晶晶的珠子,也包括長得好看的人,她沒聽懂少年的話,還在喋喋不休:“哥哥,你長得比我爹爹還要好看。”

反倒讓那少年說不出彆的話來了,他冷著臉不自然地撇開了眼,他手裡捏著張細長的葉片,本是想在這躲個清靜。

如今清靜沒了,隻能再換個地方。

他動作嫻熟地從樹上一躍而下,那輕巧的勁,幾乎讓人忘了那是棵參天巨樹,他的衣著很是簡單粗糙,卻難以遮掩通身的貴氣。

他一落地就看也不看地往外走,可腳剛邁出去就發覺不對,竟是挪不動。

低頭去看,那小家夥不知何時抱住了他的一條腿,儼然一副耍無賴的樣子,見他低頭,也沒覺得不好意思,笑得露出了好幾顆小白牙。

“哥哥,你可不可以扶我一下。”

少年像是山間的翠竹,身姿挺拔又有韌勁,以他的能力根本用不著花力氣,便能將她給踢開。

可小姑娘軟綿綿的,抱著他腿的手臂就像棉花一般,他試探地動了一下,最終沒忍心邁開腿。

他沉著臉,不耐煩地伸手將她一把提起,他提她真的就像是抓小雞似的,半點勁都沒使,人已經提起來了。

“多謝哥哥。”

說謝倒是說得又快又好,她的聲音仿佛浸過糖水,膩得少年眉頭緊皺,不願再多待,隻想趕緊離開。

不想小姑娘又抓住了他的小拇指,“哥哥,你可以不可以幫我看看小狗,它好像有點冷。”

他一點都不想管什麼狗,可她不肯鬆手,明明自己的手都被劃破了,也不哭,滿心滿眼就隻知道狗。

怎麼會有這般又嬌氣,又傻氣的小孩,若讓她在這宮內生活,想必連三日都活不下去。

便是為了這個連三日都活不了的蠢蛋,他難得破了例。

他拂開她的手,蹲下身拎起那閉眼嗚咽亂叫的小黑狗,這才發現它的後腿受了傷,不,準確的說它身上到處都是傷。

尾巴被燙壞了,後腿的傷口有些潰爛,先前因它毛發太黑,血水凝結成了一團這才看不出受過傷。

果然,小姑娘發出聲小小的驚呼,“哥哥,小狗狗是不是流血了。”

少年滿不在意地嗤笑了聲,這在宮內實在是太常見了,宮人挨了主子教訓,沒處發泄,這些小動物可不就是最佳的選擇。

在這吃人的地方,彆說是狗了,連人都活不下來。

他也沒什麼功夫管狗受不受傷的,手臂抬起,隨意地丟進了她的懷中,她人小抱著那狗有些吃力。

可很顯然,那小姑娘並不明白這些道理,她還在為小狗掉眼淚,“哥哥,小狗好可憐啊,我們可不可以幫幫他。”

要幫你自己幫,與他何乾。

話都已經到了嘴邊,可看著她那一顆顆往下滾的淚珠,又心煩意亂起來。

他腿斷了都從未哭過,哭哭哭,到底有什麼好哭的。

“不許哭。”

少年不耐地橫著眉,模樣很是能唬人,小姑娘果然被嚇得止了哭,但還在抽抽噎噎:“哥哥,小狗,小狗……”

明明怕的要死,卻還要惦記著狗,她是真的聒噪極了也蠢透了。

少年看著她那圓圓的臉蛋,又白又嫩,讓人忍不住想掐一掐,他的手指動了動,但最終隻從她的懷中拎起了那隻黑狗,衣袖掙紮間,她看見少年的手腕上有道半月形的傷口,好似也在流血。

沈嫿想提醒他,可少年已經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了。

留下那粉嫩的小團子,在他身後緊追著,奈何她的腿太短,走路都是跌跌撞撞的,更何況是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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