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是真的覺得腳下一軟,扶著腦袋天旋地轉起來,在場這麼多適婚的姑娘,怎麼偏偏就看上了他們呦呦呢。
尤其身邊那些夫人看熱鬨不嫌事大,還在她耳畔喋喋不休:“真是恭喜沈夫人了,王爺乃是人中龍鳳不可多得的佳婿啊。”
“難怪方才問沈夫人,太後娘娘喜歡什麼樣的姑娘,您說是您家女兒,我還當您是說笑,原是真的呢。”
蘇氏也回想起自己那隨口一說的糊弄話,誰能想到竟是一語成讖。
她這會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大嘴巴,怎麼就管不住這張嘴呢,她本就身子沒那麼好,此刻更是頭暈目眩起來。
而同樣覺得不能接受的便是淩維舟了,他在淩越指向沈嫿時,便手掌捏成拳騰地站起,甚至連雙眼都紅得滲血。
他之前便隱隱覺得他這皇叔看沈嫿的眼神很奇怪,絕不是長輩看小輩的感覺,卻又覺得是他想多了。
眼見曾經屬於他的那朵嬌花,如今就要成為彆人的妻子,他隻覺有股怒意從心底不住地往上翻湧。
不可以,絕不可以。
可不等他有所動作,身旁就傳來聲輕咳,“記住自己的身份。”
淩維舟驀地一愣,才想起自己怒意上頭竟把父皇給忘了,他的拳頭依舊攥緊,微垂的眼眸裡滿是不甘,“父皇,兒臣真的知錯了。”
“但這世上並不是所有事都能有回頭的機會,錯了便是錯了。”
就像他與母後曾經對淩越所做之事,才釀成了今日之果,若問母後後不後悔,他想定然也是後悔的。
卻也無彌補的機會了。
“父皇,難道就這般認了嗎?”
“你覺得你是能勸沈家丫頭回心轉意,還是能讓阿越改變主意。”
淩維舟脫口便要答,可很快話便僵在了唇邊,他想說他會努力將嫿兒勸回來,他會讓她看到真心的。可她如此傷心如此決絕,見著他就像是見著個陌生人,他真的還能把人勸回來嗎?
至於讓他那位好叔父改變主意,他更加沒有把握了。
連父皇與皇祖母都要看他的臉色,他一個地位尚且不穩的太子,又有什麼資格命令淩越。
他攥緊的拳頭愣愣地鬆了鬆,臉上露出了迷茫與些許悵然。
他眼睜睜看著淩越一步步朝沈嫿走去,微微低下身,視線與她平齊,離得遠他聽不到淩越說了什麼,隻知道他說完,沈嫿便咬著唇輕輕地點了下頭。
周圍是起哄的人,他們兩站在一塊是那樣的般配,他氣質卓群,英武不凡,她紅著臉嬌美動人,那臉上透露出的羞怯竟是他從未見過的模樣。
在那一刻,淩維舟突然意識到,他好像真的永遠的失去了沈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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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的宮,就感覺輕飄飄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方才太後下了懿旨為他們賜婚。
眾人皆是在旁賀喜,她想象中的難題,就這麼被他給解決了?沒人在意她與淩越所謂的輩分,也都忘了她曾經與淩維舟訂過親,隻恨不得他們趕緊成親。
她還被留下由太後賜了好些東西,待命婦貴女們都出宮後,才由宮女領著往馬車去。
直到掀開馬車布簾,看到裡麵閉著眼端坐著的身影,那種飄飄然的不真實感,才落了地。
那人聽到動靜,緩慢地睜開眼,一雙淺色的眼眸在影影綽綽的馬車內,染上了層淡淡的黯色,他揚了揚唇角朝她伸出手。
沈嫿幾步撲進了他的懷中,腦袋在他胸前輕輕蹭了蹭,“我是不是在做夢啊?”
“為何?”
“總感覺很不真實。”
突然他們就成了未婚夫妻,突然他們就可以不再顧慮旁人,可以光明正大的牽著手,豈不是夢中才有的場景。
不,連做夢都不敢有。
沈嫿雙臂摟著他的脖頸,仰著頭認真地看著他,“阿越,你掐我一個,要是疼就不是做夢了。”
淩越被她這般孩子氣的話給弄得心口柔軟,但哪舍得真的掐她啊,他捧著她的臉頰,俯身親了下來。
不同於以往激烈的吻,這是個綿長又溫柔的吻,細細的描摹著她的唇瓣,輕咬著她的唇角,繾綣柔和卻又淺嘗即止。
與之前相比隻是個開胃小菜,而吃慣了大魚大肉的沈嫿,哪會滿足這樣的簡單的觸碰,他剛要抽身分開,她便睜著迷離的眼又貼了上去。
嘴裡還不滿的呢喃著:“阿越,阿越。”
淩越在這方麵的自製力便是被她磨光的,他盯著她水亮殷紅的唇看了兩眼,到底是沒忍住,低頭又親了親。
但依舊是淺嘗即止,她虛虛地喘著氣依在她的懷裡,一隻手作怪地揪著他的衣襟,將那原本平滑齊整的衣裳給揪得皺巴巴的。
就愛撒嬌作怪。
偏生他就喜歡她的嬌她的作。
“我得送你回府。”
沈嫿今日的腦子不太夠用,一下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他送她回家也不是什麼新奇事,有什麼好值得說的。
還嘟囔著低低哦了聲,過了足有半刻鐘,她驀地坐直了身子,瞪圓了眼:“你要送我回家?!”
她才意識到兩人的身份不同了,已是未婚夫妻,他所謂的送回家自然是要登門的,那父兄豈不是都知道了。
那便蘇氏提早一步帶著沈玉芝回了沈家,兩人都有種恍若夢中的感覺,蘇氏是不敢相信自己這麼背,沈玉芝是不敢相信沈嫿退了太子的親,還能撈著肅王這棵大樹。
同時又覺得她可憐,肅王那般暴戾凶狠,即便長得再好,手握的權勢再多,嫁過去也是受苦的。
兩人各懷心思都沒說話,竟連路走錯了都沒發現,一道去了前院。
迎頭便撞上了沈成延父子,自從沈長洲去白馬寺修身養性,回來後一身的脾氣收斂了許多,父子兩的關係也緩和了不少。
這會沈成延正在與沈長洲說個好消息,前些日子他又又又偶遇了肅王。
王爺說他營中有個職務缺口,聽豆丁說他的武藝學得不錯,辦事也細致,想問問有沒有意願,雖然隻是個小旗,在武職中屬最末流。
沈成延還當沈長洲會眼高於頂看不上,沒想到沈長洲眼睛都亮了,“我真的可以入軍營?”
但高興過後又有些惴惴不安,他平日招貓逗狗慣了,即便隻是管著十人的小旗,也怕自己無法勝任。
許是看出他的猶豫,沈成延難得放緩了語調安撫道:“是你武師父舉薦的你,他相信你有這個本事,莫要讓他失望。”
“況且習武不是你從小便想做的事嗎,如今可以去做了,為何要猶豫。”
沈長洲詫異地抬頭看向父親,“您覺得我可以?”
“我一直都覺得你是個出色的孩子,隻是性子急,這其中或許也有我管教的問題,但我從未懷疑過你,洲兒,你的誌氣與傲氣都去哪了。”
頓時,沈長洲胸中的那股子勁兒便竄了起來,“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讓您與師父失望的。”
沈成延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幫他補了一句:“也不能讓王爺失望,到底是一家人,可不能讓王爺臉上無光。”
沈長洲很想說,他們與肅王可沒多少親戚關係,這樣的話以後還是彆說的好,但還未出口,蘇氏便帶著沈玉芝走了進來。
一瞧見自家夫人臉色煞白,沈成延好奇地起身迎了上去,“夫人怎麼這麼早便回來了,臉色還如此難看,可是累著了?”
蘇氏的目光閃了閃,不知道該如何說,喊了句夫君,半晌也沒能說出口。
沈成延便將目光落到了侄女的身上,“芝芝啊,你大伯母這是怎麼了?可是在宮內出事了?”
聽到自己的名字,沈玉芝才驚覺自己跟著到了前院,她的臉色也有些古怪,“是,是出了點事,但與伯母無關,是五妹妹……”
這回緊張的人就成了沈成延父子兩了,尤其是一旁的沈長洲,直接擠了過來沉著眼:“呦呦怎麼了?好好的出了什麼事。”
之前熙春園出事,他心中便一直耿耿於懷,聽說出事自然著急。
“不是,倒也不是什麼壞事,是喜事。”
父子兩的神色更怪異了,可不等再繼續問,外頭又傳來了熱鬨的聲音,下人領著個傳旨的小太監笑眯眯地走了進來。
小太監一見麵就打了個千,而後尖著嗓子將懿旨給讀了。
懿旨念畢,父子兩個都傻眼了,沈成延愣愣地眨了眨眼,不敢相信地道:“娘娘賜婚咱家呦呦和誰?”
“咱家給沈大人沈夫人道喜了,能配得上咱們沈姑娘的自然是肅王爺,您二位還不快領旨謝恩。”
沈成延:……
“等等,我先捋一捋,沈老弟和呦呦,沈老弟,欸不是,肅王和我們呦呦,這,這怎麼能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