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1 / 2)

沈嫿還從未見父親如此失態過,在她的印象中,父親一直是儒雅溫和的讀書人,脾氣好學識也好,見著誰都笑眯眯的,鮮少有紅臉的時候,讓他罵人簡直堪比六月飛雪還要罕見。

而這會他的目光落在了兩人交握的手上,他的臉瞬間板了起來,看著淩越的神色,猶如瞧見了什麼天大的仇人般。

“呦呦,過來。”

父親開口可不比兄長,外加沈嫿本就心虛,立即脫開手掌,小步挪到了父親身邊,一副乖巧的不得了的樣子。

淩越向來不看人眼色行事,下意識地跟了半步,就被沈成延狠狠地瞪了一眼,“我有話問小女,還請王爺留步。”

得,這會成王爺了,不再是一口一個沈老弟的時候了。

沈嫿怕他會發怒,不想他卻隻遲疑了下,而後微微頷首,許是感覺到這姿態太像對著手底下的人不夠尊敬,還生疏地伸出手道:“您請。”

這世上能讓肅王說您請二字的,實在是少之又少,偏偏被尊稱之人,非但不在意,還撇開頭冷哼了聲,拉著寶貝女兒快步進了屋裡。

屋內,沈成延夫妻嚴肅地坐在上首,沈嫿拘著手垂著頭,一副乖乖聽訓的模樣。

其實從小到大,他們夫妻很少有教訓她的時候,即便她貪玩溜出府去,最多也是嘮叨兩句,平素挨教訓的都是沈長洲。

兩人對視一眼,沈成延先清了清嗓子道:“怎麼回事。”

沈嫿對了對手指,咬著下唇羞怯地道:“就是爹爹娘親瞧見的這樣,我…我喜歡阿越。”

這樁婚事在外人看來或許會以為她是不情願的,這對她來說毫無影響,反而還會更多些同情,可她不願意淩越被人誤會,尤其是她最在意的親人。

即便當著長輩的麵承認喜歡,沒那麼好說出口,她還是一字一句說得無比認真。

沈成延捂住了胸口,險些一口氣背過去,他怎麼就沒發現呢!不僅沒發現還引狼入室!

他這會才漸漸察覺到不對勁,難怪平日肅王眼高於頂,對誰都是不苟言笑的,居然會主動出手幫他,還一連好幾次,他當是世人混沌,他舉世皆清,唯他一人懂肅王。

沒想到,人家不是想和他做兄弟,而是想撬他女兒!

他含辛茹苦、如珠如寶寵大的女兒,淩越一個戰場上舞刀弄槍的武夫,他懂什麼照顧小姑娘嗎,他都快大她一輪了,這麼大年歲不娶妻,保不準是哪有問題。

“不行,這門婚事我不同意。”

沈嫿垂著的頭瞬間抬起,“為何啊?這是太後娘娘下旨賜得婚,不同意便是抗旨,您可不敢胡說。”

“怎麼是胡說了?太子的婚能退,他肅王的也能退得。”

沈成延見她嘟著嘴,滿臉寫著抗拒,也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太過了,緩了緩道:“呦呦啊,爹爹不知道你與王爺認識多久,為何就認定是喜歡他,可爹爹是認真在勸你。”

“即便不是太子妃,這天家的兒媳也不好當,濃情蜜意之時,男子什麼樣的話都能說得出,可時間一長,他還能做到始終如一嗎?”

“爹爹不指望你能嫁得有多富貴,也從未想過要靠你獲得什麼權勢好處,隻希望我的寶貝女兒,能夠夫妻和順恩愛白首。若將來的夫婿欺負了你,普通人家,我與你兄長還能上門為你討公道,為你撐腰,可這天子之家,父兄往後該如何護著你。”

沈成延的眼眶竟有些泛紅,他一想到自己的寶貝女兒,如此好如此善解人意,那淩維舟尚且能如此負她,換了淩越,若要再想反悔可就難於登天了。

蘇氏握著丈夫的手,跟著紅了眼,“呦呦,你父親不是真的要逼你如何,隻是想儘可能讓你少受委屈。”

沈嫿如何能不明白爹娘的心思,正是因為明白,才更小心翼翼,一直把事情拖到了現在。

她眨了眨發酸的眼,跪下鄭重地朝他們磕了三個響頭。

“你這丫頭這是做什麼,快點起來,讓娘親瞧瞧有沒有磕疼,哎喲,怎麼都紅了,我去拿膏藥。”

沈嫿被蘇氏拉著坐到身邊,輕輕地搖了搖頭,“呦呦不疼。”

“爹爹的意思女兒都明白,可情愛婚嫁本就在賭,大姐姐也是低嫁,嫁的還是二叔父的門生,可以說是又親近又能拿捏了吧。可大姐姐過得並不好,爹爹,婚配挑得不是富貴權勢,而是那個人。”

“淩越是姓淩,可他和那個家一點關係都沒有,我相信自己眼睛看見的東西。”

她的聲音甜軟像是在說故事,將兩人的相遇點點滴滴的說起,說他如何為她解圍,說他如何從冰冷的水底將她撈起,說他是怎樣教會她勇敢堅毅,說她眼裡的淩越是怎樣的一個人。

他受過無儘的苦難,以他的能力早已可以顛覆整個王朝,掀起血雨腥風,但他並沒有。

他孤傲清冷卻重情重義,他殺伐果決卻內心柔軟,他值得她付出一切去信任與喜愛。

起初夫妻二人都是覺得她太過稚氣,肯定是被蒙蔽了,可聽到後麵,才發覺是自己太過片麵衝動,竟漸漸地冷靜了下來。

尤其是蘇氏,在聽說她曾落水九死一生時,眼淚已止不住地往下落,“你為何不告訴娘親,往後再不許這樣了。”

就連沈成延那反對的話,也有些說不出口了,可即便他能理解女兒為何喜歡這個人,但理智上還是覺得淩越並非良配。

有一點他方才沒說的,便是淩越的身份太危險太敏感了,如今他是手握兵權,可上位者皆對他忌憚紛紛,他無時無刻都得緊繃著,但凡有絲毫鬆懈,就有可能是萬劫不複。

他實在是不願女兒跟著去冒險。

看著眼前這對母女哭成一團,自家妻子竟也在應和著說淩越好可憐,隱隱已有倒戈的趨勢,隻恨這會兒子不在,沒人與他站在同一陣營。

哭了不知多久,他突然想到件事:“所以說,你與淩越早就認識,私下傳情這麼久了?!”

沈嫿的哭聲一滯,心虛地不敢看父親的眼。

沈成延則是想到自己曾經與淩越稱兄道弟的樣子,隻覺萬念俱灰,一時連後槽牙都要咬碎了。

“淩越小兒欺人太甚!待我去會會他!”

原以為他們將淩越晾了這麼久,他會甩袖走人,又或是黑著臉,不想再見他時,他神色自若連半分勉強之意也看不出。

一身墨色的錦袍,背著手站在院中,連腳步都未曾移動分毫。

便是沈成延看他惱火,也不得不承認,他確是有叫人傾心的資本,不然也不會把他的寶貝女兒哄得團團轉。

想到這個,沈成延就更生氣了,尤其是看他目光瞥向自己身後,本就黑著的臉更臭了,“彆看了,呦呦不會出來了。”

淩越背著的手微微摩挲了下,收回目光,麵色不改地道:“我本也是送她回來,她在宮內便說想家。”

沈成延挺直腰板,有些得意地哼了聲:“呦呦最是孝順,向來是離不得我們身邊的,也就是受人蠱惑才會一時鬼迷了心竅,這門親事我不同意。”

原以為他這麼放了狠話,淩越應當會緊張些,不想他反而眉頭輕展,看著鬆快許多。

而後就聽他淡聲道:“沈大人的擔憂我都明了。”

“你既知道,便也猜到我不會鬆口。”

“您會的。”

沈成延的臉色一凝:“為何?”

“你我一樣,都想她平安順遂,歡喜無憂。”

沈成延不置可否地撇開眼,若不是怕女兒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他又何必這麼糾結:“你這都是口說無憑,好話誰都會說,當初你那侄兒可比還會說,不也成了這副模樣。”

“您若是不放心,我有一計。”

“說。”

“我生來不受父母所喜,可算無父無母之人,往後您便是我父。”

沈成延方才已經從沈嫿的口中聽了些他與太後的那點事,但還是不敢相信地瞪圓了眼,他沒聽錯吧?

這意思難不成是可以入贅?

先帝的棺材板隻怕是要壓不住了!

沈嫿便見父親離開時還是怒氣洶洶的,再回來已麵容舒展精神抖擻,一副滿意的不得了的模樣,淩越這是給他喂了什麼**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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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如何,父兄的這關總算是過了,也不知是淩越心急,還是太後怕他在京中夜長夢多,竟將婚期定在了下月末。

滿打滿算也就一個月的時間,要準備婚嫁的事宜,擬定賓客還要繡嫁衣,她光是算著都覺得事情多得轉不過來,愁得夜裡睡不著覺,甚至嘴角還冒起了火氣。

被淩越知道捏著她的鼻尖,讓她省省心:“這也值得你愁成這樣?”

當然要發愁,夢裡她也出嫁過,可她那會要嫁的是太子,宮內全都安排妥當,她什麼也不用乾,反而有種飄忽不真實的感覺。

而如今她要嫁的人是淩越,她才會想要事事參與,想讓那種飄忽的忐忑落到實處。

但這心事不能與他說,隻能含糊著應付過去,轉身又開始忙活起來。

淩越勸不住,又被沈成延的人時刻盯著,以婚前不可時常見麵為由拘著二人,無計可施下,又恢複了之前隻能傳信箋的日子。

直到婚期前幾日的添妝,一大早鹿鳴小院便尤為熱鬨,沈嫿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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