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喧嘩聲就是從大廳傳來。
此時已經入夜,處處亮起了燈,這基地裡據說有好幾個發電站,雖然也是有點供應不過來,需要進行區域式供電,但在一些要緊地方,那是整夜整夜燈火通明的。
這裡便是如此,所以兩人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前方大廳入口人頭攢動,人們的包圍圈中,一個人嘶吼著,發出了類似喪屍的叫聲,還有人倒在地上,地上淋淋漓漓全是血。
忽然,一聲槍響,那個成為喪屍的人倒了下去,接著幾個特勤製服的人走進來,把屍體給拖走了。
他們不僅拖走了屍體,還要把那個被咬傷的人也帶走。
“不!不要帶走我爸爸!求求你們了!”
傷者身邊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尖聲哭喊著,滿臉是淚,幾近崩潰。
那傷者疼得滿頭是汗,捂著受傷的胳膊,問一個特勤:“我死了,我的女兒會怎麼樣?”
那個年輕的特勤似乎有些不忍,但還是說:“十四周歲以下,確定沒有其他親人的孩子,基地會統一撫養。”
“如果她還有其他親人,但對方不想養她呢?”
年輕特勤看了看那小女孩,有些同情地說:“那就不歸基地管了。”
基地裡真正的孤兒那麼多,都已經管不過來了。
受傷的父親臉色刷地變得慘白,臉上明顯出現了慌張:“那、那我能見一見我的前妻嗎?她就在這個基地裡,是k市本地戶口,我得把女兒交給她。”
另一個年長些的特勤卻有些不耐,大約是這樣的場麵看多了,心腸也硬了,冷聲道:“這事不歸我們管,反正你被感染了,必須馬上跟我們走。”
說著就要把男人帶走。
男人哀求道:“那你們把我前妻叫過來好嗎,我一定要見到她,我得親自把女兒交到她手上,不然我沒法走得安心,我女兒還這麼小!”
年長的特勤發出嗤笑,似乎覺得他這話很可笑:“每天都要死那麼多人,又有誰走得安心呢?”
說著已經是很不客氣
地把男人拽了起來,不顧他的掙紮給他戴上口籠,防止他喪失理智後傷人,還給他戴上了手銬。
而那男人的女兒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周圍有人麵露不忍,也有人看得津津有味,毫無同理心。
老朱和小趙看得眉頭緊皺,小趙幾次想要出聲說些什麼,但都被老朱給製止了。
他們初來乍到,能說什麼?又能做什麼?他們幫不了彆人,還會給自己人招惹麻煩。
眼看那受傷的父親被連拖帶扛地弄了出去,小趙臉色發白:“他會被帶到哪裡去?”
老朱沉默。
能帶到哪裡去,估計是被單獨隔離,等待成為喪屍的那一刻,然後用一粒子彈終結掉生命,若他生命終了之際,能安排好後事,獲得片刻心安,那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可是現在看來,這最好的結局恐怕很難實現。
兩人一轉頭,忽然看到虞雪站在不遠處,臉色有些難看,他們都是一驚:“虞雪你也出來了?”
虞雪看著那傷者被弄出去的方向,又看著那小女孩跌跌撞撞努力往人群外頭鑽,一邊哭喊著叫爸爸,她便分開人群走了過去。
老朱和小趙愕然,立即跟了上去。
這等候大廳裡的人,都是剛來基地的,都想知道基地會怎麼處理被感染的人,一個個追著看,反倒把那小女孩擠在了後麵,人擠人的,一不小心就會把她踩了。
小女孩哭得聲音都啞了,眼前都看不清,隻知道自己爸爸被帶走了,爸爸可能要死了,對於她來說,就是整個天都塌了。
忽然一隻手扶住她的肩膀,將她從地上牽了起來,然後柔軟的紙巾擦過她的眼睛,她睜開眼,就看到了一個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的大姐姐。
虞雪道:“彆哭,我帶你去找你爸爸。”
小女孩隻打噎,虞雪也不需要她回答什麼,牽著她的手,強勢地撥開人群,朝外頭走去。
樓下有人守著大門口,攔住他們:“這邊是入口,你們拿了血檢的結果後,從另一邊出口出去。”
前麵,那個父親要被押上一輛車子了。
虞雪攤開右手,一株金色的小鞭子從掌心冒出,她說:“我是異能者,我有話對那些人說。”
看守的人互相看了看,有些猶豫。
虞雪道:“我隻是想知道,感染者會被帶到哪裡去,能不能去探望,我並不會亂走。”
看守的人於是同意了。
虞雪帶著小女孩走過去:“等一下。”
正要把那個受傷父親押上車的人們回頭看著她,看著她手上的東西,知道這是異能者,倒也沒有人嗬斥她,就連那個年長的冷麵特勤,也隻是不大客氣地問:“有事?”
虞雪問:“你們要把他帶去哪裡,可以去探視嗎?”
年長特勤看看她,又看看那個想往父親身上撲的小女孩,不耐道:“他會被送去隔離營,那裡時時刻刻都在死人,進去的人平均不會活超過五個小時,想要探視的話,因為前後程序繁瑣,還要交一筆費用,而且一次探視不能超過五分鐘,還有問題嗎?”
虞雪點點頭,看向那個受傷父親,道:“你的前妻的地址給我一下,我去聯係。”
受傷父親被死死鉗製著,流著淚看著女兒,聞言有些愕然,又好像抓住了最後的希望,連忙說了一個地址,然後問虞雪:“你是?”
虞雪道:“我叫虞雪,是個異能者,見你女兒有些可憐,所以想幫個忙,你想讓你女兒跟著你前妻?”
受傷父親點頭,又搖頭:“我們離婚五年了,她有了新的家庭和孩子,我不知道她能不能照顧悅悅,但她是悅悅唯一的親人了。”
虞雪道:“我知道了,你堅持久一點,無論你前妻的答複是什麼,我都會
去通知你。”
受傷父親連連點頭,感激不已:“好!好!我會堅持的!我等著你,謝謝你!真的謝謝你!我還有一個行李箱,編號是07239976,裡麵是一些物資,都給你,希望你能照顧一下我的女兒。”
虞雪點點頭,倒也沒多說什麼,此時此刻她接受下來,或許更能讓這個父親安心,她又看向那個年長特勤:“我們借一步說話可以嗎?”
年長特勤冷冷地看了她片刻,然後和她一起走到一邊說話去了。
虞雪背著眾人低聲道:“在感染營裡,能給他好一點的待遇嗎?”
說著遞過去一顆晶核。
這是一顆紅色的二級晶核,在二級裡麵,也算是成色很不錯的了
年長特勤眼裡一亮,看了看虞雪,道:“你和那對父女是親戚?”
虞雪道:“不是,就是有些不忍罷了。”
年長特勤習慣性地想嗤笑一聲,但看著虞雪臉上的認真和沉靜,不知道怎麼卻笑不出來。
這一兩個月來,他看過太多的生離死彆人間慘劇,最初還會有些不忍,也曾想借職務之便幫助一下那些人。但最後的結果總是不大美好,對彆人不美好,對自己也不美好,甚至幾次惹禍上身。
於是他的心腸越來越冷,隻當自己不是人,彆人也不是人,這樣一來,果然好受了很多。
可是這一刻看著這個年輕女子平淡而又執著的麵龐,不知怎麼心頭就顫了下。
他接了這晶核,硬邦邦道:“你動作最好快點,他傷口那麼深,按照經驗,最多能撐三個小時。”
虞雪點頭道謝,要了他的聯係方式,看著那受傷父親被押上車,這一次,他沒有再掙紮、再呐喊,隻是忍著淚看著女兒,哄著她彆哭了:“爸爸隻是離開一會兒,你跟著這個姐姐,彆亂跑,也彆哭,好好的啊!”
車子開走了,叫悅悅的女孩兒幾乎哭抽過去,卻一直抓著虞雪的手,幾乎把她的手抓得生疼,像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虞雪摸了摸她的頭,帶她轉身回去,老朱和小趙被攔在那入口處,有些擔憂地看著她。
“虞雪,你這是……”
虞雪牽著女孩進去,沒有回答兩人,而是問入口處那看守的人:“我等血檢報告已經等了快四小時了,什麼時候才能出結果?”
那看守的人客客氣氣地道:“一般四到六個小時能出結果,要不你把條形碼給我一下,我幫你去查一查,看結果出來了沒有?”
他剛才都聽到了,眼前這個異能者,為了兩個素不相識的人,攬了一樁麻煩事到自己身上,這在他看來,就是還沒經過現實的毒打,同情心過剩。
但不得不承認,看到如今還有這樣的人,他心裡是敬佩的,高興的,也願意幫她一個小忙,比如去催一催那血檢報告。
虞雪把條形碼的那張貼紙給對方:“多謝了。”
看守的人立即去了,虞雪就站在原地等他,老朱低聲問:“你真的要管這事?”他有些擔心,他們剛來,就管上了彆人的事,恐怕事情不會很順利。
小趙卻很高興,眼睛亮晶晶地說:“虞姐,我給你跑腿,需要我做什麼儘管說!”
他年紀輕,一身熱血,看到那對父女那麼可憐,心裡就很難受,很想幫忙。
虞雪對他笑了笑:“我確實有事要你幫忙,一會兒我離開後,幫我好好照顧這個孩子,還有我的兩個寵物。”
又對老朱道:“彆擔心,我會在基地規則限製的範圍內做事的,不會輕易去挑戰什麼。”
老朱見了也就鬆了口氣,爽快道:“需要我們做什麼,你就直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