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任逸飛撓撓下巴,把碗放下來:“這樣啊,阿亮你幫我勺多些,我去叫石頭和小婉。”
說著他側身擠出守夜人的群體。
阿亮沒攔住,看他往靈堂鑽,搖頭道:“你們彆老欺負阿飛,他隻是被嬸子寵得嬌氣些,沒心眼的。”
欺負?
幾個守夜人都沒脾氣了,行吧,人家當親弟弟疼的,比不了比不了。
隻有阿鬆下意識一點頭,竟認同了這番話。
“小飛?”
任逸飛一邊往靈堂裡麵走,一邊想著這個奇怪的稱呼。人人都喊‘阿飛’,為什麼這個人喊他‘小飛’?
聽阿亮的說法,他和這個阿鬆又沒那麼熟,怎麼就這樣叫他?這樣熟悉和親昵,倒像朋友似的。
任逸飛有很多疑問:
如果阿鬆是玩家,他為什麼知道那兩個孩子名叫‘石頭’和‘小婉’?
如果阿鬆不是玩家,那他為什麼會表現出完全不一樣的特性?甚至都不像個賭徒。
這個人,比之前的長孫還要特彆,還要更值得關注。
人走了不少,靈堂更亮幾分,棺材前麵還跪著死者一家子:披麻戴孝的死者兒子兒媳,不吭聲的長孫,頭頂金字的長孫媳婦,縮在角落的次孫,和兩個重孫。
這兩孩子都小,跪了一日,整個人都是傻愣愣的。
長孫正麵無表情燒紙,一雙手都被薰得入了味兒,黃麻紙味兒,突然看到一個年輕的npc緩步走來,一路走到棺材前,對他便宜爹媽說:“伯父伯娘,您二位去喝點東西吧?”
這不提醒還好,一提醒,長孫玩家忍不住摸肚子:他也餓了。
“是阿飛啊。”中年婦人辨認了這個npc的模樣,又低下頭,“我們不餓。”
“伯娘,您要是為此累壞了,想來婆婆她也是不安心的。”叫阿飛的年輕npc關心道。
“咳。”長孫咳嗽一聲,抬頭看他:來,看我,我餓呢。
提到死者,中年男人身體僵硬了幾秒。中年婦人的臉上,肌肉顫抖了一下,形成驚恐的表情。
她側身掩麵,再一次強調:“我們不餓。”
“石頭他們要不要去吃一點?回頭該沒力氣了。”這個年輕npc又小聲說,一邊看看兩個孩子,露出點不忍心,“都還小呢。”
老婦人想了一下,到底是心疼孩子,點點頭:“吃完了就回來。”
“咕嚕。”長孫的肚子發出聲響,他抬頭看了看年輕npc,欲言又止:這個npc怎麼不喊他?他隻要一喊,自己不就能順勢答應了?
連坐在一邊摸肚子的長孫媳婦也看他:豆粥不好喝,你喊我一聲,我也就勉為其難喝了。
然而這個npc卻是極其沒有眼力勁兒,他們的媚眼簡直拋給了瞎子。他居然什麼都沒問,領著兩孩子就走了。
那麼幾個大活人,是看不見還是怎麼樣?
玩家的待遇是不是太低了?
人一走,中年婦人立刻沒了好臉色,對剩下幾人露出尖酸刻薄臉:“繼續跪著,讓你們奶奶高興。”
饑腸轆轆的玩家們:……
任逸飛帶兩孩子走出靈堂。
桌子上已經擺好碗,碗裡倒了粥。
任逸飛領著兩孩子剛坐下,三碗粥被推過來,裡麵湯水不多,豆粒冒了尖兒。他抬頭看了眼,是阿鬆。
阿鬆衝著任逸飛笑了一下,又招呼兩孩子吃粥。
任逸飛看看其他人的碗,都是水,清澈見底。守夜人回以怨念的眼神:彆看了,全在你碗裡。
“咳。”他蹭了下鼻子,厚著臉皮坐下吃起來。
沒有任何調味料的雜糧粥味道實在一般,任逸飛慢慢喝著,眼角餘光看到那邊中年婦人腳步匆匆,讓兩個孩子過去。
她看起來有些慌亂,眼睛頻頻看向靈堂方向,一麵催促兩個孩子:“給太奶奶燒點錢,太奶奶最喜歡你們了。”
任逸飛撥著豆子:這才吃了幾口,那麼著急麼?
身邊的阿鬆等著兩個孩子都走了,動作自然地把他們的粥倒在一起吃起來。
任逸飛放下筷子,腦子裡似乎有什麼就要想起來。
“阿飛你吃不吃?不吃剩下的我幫你吃了。”
已經吃完自己那一份的阿傑拍拍他的肩膀。
這一拍,把任逸飛之前古古怪怪的念頭拍去不知道何處。“想得美。”他捧起碗,喝完剩下這點。
肚子裡有了東西,年輕小夥們又有了玩牌的精神頭。他們一年到頭沒有幾次可以正大光明玩牌的時候。
除了邊上有個棺材,其實守靈一點都沒想象中的恐怖。
大概因為死去的是長輩,又是往日十分和善的長輩,想起來也都是生前溫柔慈愛的模樣,是以並不懼怕。
棺材裡躺著的,不過是遺下的無用軀殼。軀殼又有什麼可怕的呢?何況現場人那麼多。
打牌的聲音一直響到夜色沉沉,任逸飛站起來,說自己要去茅房。
玩牌的幾人頭也不回:“去吧去吧,彆掉坑裡去。”
“去你的,誰掉坑裡我也不能掉。”
這個年代的鄉村宅子,茅房都在後院,他就跑後院去了。
茅房果然在後院,和柴房相對,他一進後院就聞到茅房的味兒了。
這院子不小,角落種著芭蕉樹和石榴,養著一隻豬和幾隻雞,有一口荒廢的枯井,就是普通農家後院的樣子。
他鑽進茅房,卻沒有上廁所。
任逸飛雙手揉揉臉,像是剝下一張人皮,臉上已經沒有了‘阿飛’的跳脫和天真,是個一看就覺得很沉穩冷靜的男人。
不是阿飛,他是任逸飛。
作者有話要說:修了文案和封麵,大家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