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喪(3)(2 / 2)

見狀,任逸飛撓撓下巴,把碗放下來:“這樣啊,阿亮你幫我勺多些,我去叫石頭和小婉。”

說著他側身擠出守夜人的群體。

阿亮沒攔住,看他往靈堂鑽,搖頭道:“你們彆老欺負阿飛,他隻是被嬸子寵得嬌氣些,沒心眼的。”

欺負?

幾個守夜人都沒脾氣了,行吧,人家當親弟弟疼的,比不了比不了。

隻有阿鬆下意識一點頭,竟認同了這番話。

“小飛?”

任逸飛一邊往靈堂裡麵走,一邊想著這個奇怪的稱呼。人人都喊‘阿飛’,為什麼這個人喊他‘小飛’?

聽阿亮的說法,他和這個阿鬆又沒那麼熟,怎麼就這樣叫他?這樣熟悉和親昵,倒像朋友似的。

任逸飛有很多疑問:

如果阿鬆是玩家,他為什麼知道那兩個孩子名叫‘石頭’和‘小婉’?

如果阿鬆不是玩家,那他為什麼會表現出完全不一樣的特性?甚至都不像個賭徒。

這個人,比之前的長孫還要特彆,還要更值得關注。

人走了不少,靈堂更亮幾分,棺材前麵還跪著死者一家子:披麻戴孝的死者兒子兒媳,不吭聲的長孫,頭頂金字的長孫媳婦,縮在角落的次孫,和兩個重孫。

這兩孩子都小,跪了一日,整個人都是傻愣愣的。

長孫正麵無表情燒紙,一雙手都被薰得入了味兒,黃麻紙味兒,突然看到一個年輕的npc緩步走來,一路走到棺材前,對他便宜爹媽說:“伯父伯娘,您二位去喝點東西吧?”

這不提醒還好,一提醒,長孫玩家忍不住摸肚子:他也餓了。

“是阿飛啊。”中年婦人辨認了這個npc的模樣,又低下頭,“我們不餓。”

“伯娘,您要是為此累壞了,想來婆婆她也是不安心的。”叫阿飛的年輕npc關心道。

“咳。”長孫咳嗽一聲,抬頭看他:來,看我,我餓呢。

提到死者,中年男人身體僵硬了幾秒。中年婦人的臉上,肌肉顫抖了一下,形成驚恐的表情。

她側身掩麵,再一次強調:“我們不餓。”

“石頭他們要不要去吃一點?回頭該沒力氣了。”這個年輕npc又小聲說,一邊看看兩個孩子,露出點不忍心,“都還小呢。”

老婦人想了一下,到底是心疼孩子,點點頭:“吃完了就回來。”

“咕嚕。”長孫的肚子發出聲響,他抬頭看了看年輕npc,欲言又止:這個npc怎麼不喊他?他隻要一喊,自己不就能順勢答應了?

連坐在一邊摸肚子的長孫媳婦也看他:豆粥不好喝,你喊我一聲,我也就勉為其難喝了。

然而這個npc卻是極其沒有眼力勁兒,他們的媚眼簡直拋給了瞎子。他居然什麼都沒問,領著兩孩子就走了。

那麼幾個大活人,是看不見還是怎麼樣?

玩家的待遇是不是太低了?

人一走,中年婦人立刻沒了好臉色,對剩下幾人露出尖酸刻薄臉:“繼續跪著,讓你們奶奶高興。”

饑腸轆轆的玩家們:……

任逸飛帶兩孩子走出靈堂。

桌子上已經擺好碗,碗裡倒了粥。

任逸飛領著兩孩子剛坐下,三碗粥被推過來,裡麵湯水不多,豆粒冒了尖兒。他抬頭看了眼,是阿鬆。

阿鬆衝著任逸飛笑了一下,又招呼兩孩子吃粥。

任逸飛看看其他人的碗,都是水,清澈見底。守夜人回以怨念的眼神:彆看了,全在你碗裡。

“咳。”他蹭了下鼻子,厚著臉皮坐下吃起來。

沒有任何調味料的雜糧粥味道實在一般,任逸飛慢慢喝著,眼角餘光看到那邊中年婦人腳步匆匆,讓兩個孩子過去。

她看起來有些慌亂,眼睛頻頻看向靈堂方向,一麵催促兩個孩子:“給太奶奶燒點錢,太奶奶最喜歡你們了。”

任逸飛撥著豆子:這才吃了幾口,那麼著急麼?

身邊的阿鬆等著兩個孩子都走了,動作自然地把他們的粥倒在一起吃起來。

任逸飛放下筷子,腦子裡似乎有什麼就要想起來。

“阿飛你吃不吃?不吃剩下的我幫你吃了。”

已經吃完自己那一份的阿傑拍拍他的肩膀。

這一拍,把任逸飛之前古古怪怪的念頭拍去不知道何處。“想得美。”他捧起碗,喝完剩下這點。

肚子裡有了東西,年輕小夥們又有了玩牌的精神頭。他們一年到頭沒有幾次可以正大光明玩牌的時候。

除了邊上有個棺材,其實守靈一點都沒想象中的恐怖。

大概因為死去的是長輩,又是往日十分和善的長輩,想起來也都是生前溫柔慈愛的模樣,是以並不懼怕。

棺材裡躺著的,不過是遺下的無用軀殼。軀殼又有什麼可怕的呢?何況現場人那麼多。

打牌的聲音一直響到夜色沉沉,任逸飛站起來,說自己要去茅房。

玩牌的幾人頭也不回:“去吧去吧,彆掉坑裡去。”

“去你的,誰掉坑裡我也不能掉。”

這個年代的鄉村宅子,茅房都在後院,他就跑後院去了。

茅房果然在後院,和柴房相對,他一進後院就聞到茅房的味兒了。

這院子不小,角落種著芭蕉樹和石榴,養著一隻豬和幾隻雞,有一口荒廢的枯井,就是普通農家後院的樣子。

他鑽進茅房,卻沒有上廁所。

任逸飛雙手揉揉臉,像是剝下一張人皮,臉上已經沒有了‘阿飛’的跳脫和天真,是個一看就覺得很沉穩冷靜的男人。

不是阿飛,他是任逸飛。

作者有話要說:修了文案和封麵,大家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