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了紙,按著規矩鞠了躬,任逸飛退出靈堂。從頭至尾,長孫等人都沒有分出一點注意力給這個‘npc’。
一個很普通的死者小輩,帶著這個年代的人特有的樸素感,和其他守夜人一樣,沒什麼特彆的。
對靈堂的初步探索已經完成,還就近打量了這些‘外來者’,任務超額完成。
牌桌上的牌局已經換了一輪,阿亮坐在一張長條凳上吃瓜子,見任逸飛出來,就喊他:“阿飛這邊。”
任逸飛已經知道,這個阿亮和一些年長的人,對他友好度很高。在很多遊戲裡,npc好感度高了就會刷出線索來。不知道這裡是不是也這樣。
他走過去,在長條凳另一頭坐下。
“給婆婆燒紙了?”阿亮遞給他瓜子盤。
任逸飛摸走一把南瓜子,放在手裡慢慢嗑:“燒了,你不去麼?”
“算了,我這人性子左,回頭把婆婆氣著。”
任逸飛剝開瓜子肉,狀似無意地感歎:“怎麼那麼突然啊?”
阿亮動作一頓,欲言又止,最後隻是搖搖頭:“人老了吧。”
兩人在牌桌邊上有一茬沒一茬地閒話,夏日的夜風緩緩吹過,吹散了靈堂飄出的,讓人頭暈的油蠟味。
若這邊不是靈堂,這倒是個乘涼的好地方,天上的月亮大且亮,照得院子都是亮燦燦的。
他們聽到了貓頭鷹的叫聲,阿亮吐出瓜子殼,看了一圈找不到貓頭鷹的明顯蹤跡:“老梟又叫了。”
這期間牌桌上又換了一輪,阿亮細瞧兩眼,怪道:“今天怎麼沒看到阿鬆下場?這小子平日不是死賴著牌桌不走的嗎?”
任逸飛心一動:“阿鬆?哪兒呢?”
“你沒看見?阿傑邊上。”
阿傑邊上兩個人,但任逸飛還是一眼就看出哪個是‘阿鬆’。
彆的人都在看牌,比打牌的還專注,隻有一個身形較矮的年輕人,眼睛盯著靈堂,表情複雜。
任逸飛接著阿亮的話試探:“他今天是不是沒帶錢?”
“他以前沒帶錢也死賴著。”
阿亮言語間有些看不起的意思,還教育任逸飛:“你可不能學他,碰了賭,連先前的工作都沒了,整日叫人攆來趕去。嬸子可就你一個兒子。”
“哎喲,聽你的,阿亮,亮哥,肯定不學他。”
這話聽得阿亮渾身舒暢,他又抓了一把瓜子給任逸飛:“吃瓜子。”
這頭任逸飛如魚得水,活活把客場玩成主場,那邊幾個玩家度日如年。
npc們對出戲的玩家非常不友好,不搭理和無視已經是很好的待遇,時不時變個臉才讓人提心吊膽。
粗辮子的姑娘‘小美’被嚇哭兩回,‘次孫’已經縮角落不動了,精神狀態堪憂。
‘長孫媳婦’被中年婦女盯著,連還算冷靜的長孫都被訓斥了一次。
但他們誰也沒有反抗npc,老玩家也沒有。
一旁摸著彆人錯誤過河的任逸飛就知道了,挑釁npc絕對是錯誤行為。後果如何不清楚,但是一定會付出某種代價。
他不挑釁,也不出頭,先苟著,摸摸底。
隨著時間流逝,靈堂那些上了年紀的老人開始離開,慢慢的,就剩下年輕的守夜人、死者家屬、和尚們,還有幾個幫忙的。
任逸飛吃完了豆糕,摸著肚子:“還餓。”
npc阿傑白他一眼:“怎麼沒餓暈你?”
“一會兒就有吃的了,我看廚房那頭冒煙呢。”年長一些的守夜人笑著打下一張牌。
一會兒果然有吃的來了。
因為熬夜傷身,還容易餓,主家就熬了雜糧粥。管著廚房的大娘捧了大瓷盆過來:“你們都吃點,回頭沒體力了可不行。”
這一盆雜糧粥和後世的不一樣,上麵一層水,下麵才是些豆子似的東西,很是稀薄。
“有錢請和尚,卻給我們喝這樣的粥?難怪春枝婆婆要……”一個守夜人沉不住氣,抱怨了一聲。
阿亮敲了敲桌子:“吃粥少開口,擔心噎著。”
咦?任逸飛才發現不對,他扭頭細看。
不僅僅是重金請和尚,棺木也有不對。
這個年代的農戶,看著條件也一般,多購置薄皮棺材,更不會上漆。但是眼前這口棺材全身上了黑漆,棺木也厚,至少也是他們一家一個月兩個月的口糧。
再看四邊長明燈,點長明燈已經是奢侈,這邊居然都是用的上好香油。金黃色透明的植物油透著奢靡的光,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家庭的光。
這樣一場喪事,好看是好看了,對這個家庭卻是傷筋動骨,即便是孝敬老人,這也實在過了……
那頭阿亮還在教育那個冒失的年輕人:來的都是情分,又不圖人家粥水,守夜的情分都送了,為粥落下口實,不值當。
這人才反應回來,他有些羞惱地抱著碗走了。
其他人也是表情微妙,回避話題,仿佛暗示這場守靈大戲,背後還有故事。
“阿亮幫我勺一下。”任逸飛揣著手在人群裡看熱鬨,他的手臂讓人撞了下。
撞他的人扶著桌子站著:“小飛,去把石頭和小婉帶過來,他們也餓一天了。孩子還小,遭不住這罪。”
“啊?”任逸飛愣了一下,一時想不起這人是誰。
阿亮正勺粥,見狀放下勺子:“阿鬆你自己不去喊人,叫阿飛乾什麼?”
這護崽子的樣子把任逸飛感動壞了,他立馬溜過來,站到阿亮身後,眼睛圓溜溜地看著分粥現場。
之前懟他的阿傑也說:“阿飛都餓了好久了。”
人群中幾個年輕人看了,心裡那叫一個慪:這些人是不是瞎了眼?這小子除了長得好看嘴又甜,彆的哪裡好?又懶又饞。
“阿鬆腳受傷了,他不方便。”
“對對,一高一低的。”
幾個往日和阿鬆玩得好的守夜人給阿鬆解圍。
阿亮低頭一看,好像是這麼回事,他停在那兒,尷尬地想著如何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