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鬼了。”任逸飛磨著後槽牙。
他就是這樣的運氣,任逸飛一早就知道的。
彆人一生才能遇上一次兩次,他呢,他總不能遇見點陽間的事。
即便不知前因不知後果,任逸飛也知道自己現在絕對是進入了某個麻煩事件中。
抹了下眼睛,讓自己清醒一下——前兩天都在拍夜戲,是以現在精神狀態不佳,任逸飛決定理一理如今的情況。
起因?不知。
需要做什麼?不知。
作為偶然誤入者,暴露的後果?不知。
窒息。
顫抖的手指捏著卡牌,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恨的,總之事情已經這樣,說什麼都是多餘。
唯今之計,就是先混在其中。
保證自己生存的情況下,多多收集信息,再決定下一步怎麼做。
他朝其他地方看去。
這一抬頭,就看到靈堂的挽聯,寫著勤儉持家、相夫教子和勞苦功高,白紙黑字仿佛壓出張舊時婦人的臉。
他站的這個角度,斜對著靈堂,背對著大院子,可以將靈堂一側看得清清楚楚。
裡麵一口黑漆棺材,棺材四周點著長明燈。邊上有一對披麻戴孝的中年人,應該是死者直係後代,也就是子女。
這對中年人看著像是夫妻,也就是死者兒子兒媳。
他們後麵跟著兩個很小的小孩子,從年齡差上看,是死者重孫一輩。兩孩子跪地上燒紙,小臉兒被火光照得紅撲撲。
靈堂左邊是一群請來守靈的和尚,都穿著灰色僧衣,敲著木魚念經,聲音嗡嗡聽不真切。
“嗯?”任逸飛瞥了一眼,就這一眼,視線定住了,一個懸在頭頂閃閃發亮的金色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和尚’。
順著這個名兒往下,是個手忙腳亂扶燭台的年輕和尚,或是新剃的腦袋,也沒戒疤。他似乎打翻了幾個蠟燭,這會兒正滿臉虛汗神色緊張。
那個金閃閃的是什麼?玩家標識?
正琢磨著,耳邊‘哐當’一聲響,眾人被這響聲驚動,齊齊轉頭看去。
靈堂前麵的院子裡有兩個年輕人,不知什麼時候來的,都頭戴孝布,一個標準狗吃屎趴地上,一個淡定收回伸出去的腳。
當然,大家注意的是地上打翻的銅香爐,而不是那隻腳。
“怎麼把這給摔了?這也太不小心了。”
剛剛那一摔,托盤飛出去,托盤上的香爐也飛出去,地上落滿香灰和線香殘留的竹簽子。
“我的祖宗喲,”裡頭哭喪的中年婦女,也就是死者兒媳急急忙忙跑出來,一看這滿地狼藉,臉煞白,拍大腿氣惱道,“讓你們兄弟去土地廟送漿水,回來怎麼還把香爐給打翻了?!”
趴地上的年輕人有苦難言,他掙紮著抬起頭,看著這群麵露不善的人,身體不受控地抖。
邊上下陰招的人還落井下石:“娘,阿弟這一整日都魂不守舍的。”
話音剛落,地上年輕人的頭頂也顯出兩個金字:
‘次孫’。
這兩位大概就是死者孫輩,看這標識,地上的是次孫,那麼旁邊站著的就該是長孫。
然而這兩人竟像是有仇的,那個長孫更是刻意陷害另一人。
所以,長孫這麼做是因為以前的兄弟矛盾,還是針對……‘入侵者’?
“沒用的東西!”中年婦女罵了地上的年輕人,又回頭喊,“小美,把這打掃一下。”
然而半天無人回應。
婦人更怒了,跑裡頭揪出一個鵪鶉一樣的姑娘,烏黑的辮子,一張臉慘白慘白的。
“你這丫頭,叫你怎麼不回?我可給了你娘三個銅錢一天。”中年婦女指著地上的一片狼藉,“你把這收拾了。”
“我馬上、馬上收拾。”這姑娘哆哆嗦嗦,卻是身板挺直雙手握拳,一身都是格格不入的現代人的味兒。
中年婦女吩咐完,轉頭扭著地上‘次孫’回靈堂,大巴掌‘啪啪’扇背上,“去和你奶奶好好賠個禮。”
次孫連哭帶喊被拖走了,兩隻腳在地上拖出兩條歪曲的蚯蚓線。
見次孫被提走,長孫越發得意,他提著空空的水桶跟上去,腳尖點地,胯部扭擺,看著有種莫名的詭異。
這軀殼裡,莫非是個姑娘?
藏在人群裡的任逸飛揣著手,這開場對新人很是不友好啊。
地上的東西很快被打掃乾淨,院子裡沒異常了,幾個格格不入的存在都集中在靈堂,任逸飛朝著那邊看。
“阿亮,你先玩著,我去裡頭看看。”猶豫片刻,他決定去裡麵探探究竟,摸個底,但求苟活。以後要是有機會了,再弄死它。
任逸飛這膽兒也是被前個陰間玩意兒鍛煉得很堅強了。
竹棚下,阿亮皺眉看牌,頭也不回道:“那你小心點彆撞到東西,有什麼不知道的就去問阿公們。”
任逸飛詫異地回頭看他一眼,沒成想,能從他那兒感受到善意。
“哪兒能?我看著是不靠譜的嗎?”他邊說邊溜進了靈堂。
靈堂很大,那麼多人在裡頭也不顯擁擠。它右邊坐著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他們一看到任逸飛就親切招手:“阿飛來啦。”
老人們一貫偏愛這個目光真誠的後輩,看到他就高興。
任逸飛踮著腳摸過去,一個長輩摸出一方手帕,一打開裡麵出現幾塊豆糕:“喏,拿著,怎麼又瘦了?是不是沒好好吃飯?”
又問:“今兒你不去玩牌,進來做什麼?”
“來燒點紙。”任逸飛像個受寵的乖巧小輩,一手接了豆糕,乖乖答話。
老人歎一口氣,用乾枯的手掌拍拍他腦袋:“你春枝婆婆過年多抓的糖沒白給,去吧,去你伯娘那裡拿些銅錢紙,和你婆婆說說話。走得太突然了。”
許是想到自身,老人臉上露出悲切。
任逸飛點點頭,收了點心就走去裡麵燒銅錢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