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蹲玩家的房間裡堆滿了外賣盒子,有一股食物變質後混雜的酸臭氣味。
他自己卻完全沒感覺,淡定坐到垃圾堆裡,還衝著外賣員擺手:“坐,彆客氣,你要喝什麼?”
外賣員看著屋內狼藉,嘴角抽搐了一下,乾笑一聲:“我不渴,你不用客氣。”
這三天功夫,家裡蹲玩家至少吃了二十份外賣,整個人都散著飯館後廚泔水桶的味道,油膩和腐敗。
對部分玩家來說,玩遊戲最大的好處就在於‘吃’。
荒蕪之角的食物實在是太貴了,他玩一次遊戲,也就隻夠一個月基本的三餐用度,若是稍微有點‘娛樂’,這點錢還不夠支撐一個月。
也就是在遊戲裡,他可以這樣大快朵頤。
“窮凶極惡的罪犯……”電視裡還在播報那個新聞,年輕的主持人繃著臉,語氣嚴肅。
外賣員抬頭,視線和屏幕裡主持人的視線對上,嘴唇雖是笑著,眼裡卻半點笑意也無。
家裡蹲玩家打開了外賣盒,陶醉地吸了一口油炸食物的香味,抬頭看到他對著電視,順手就關掉了:“這電視老是放些不知所謂的東西。”
“你說得對。”外賣員收回視線,微笑著說。
“很快就是第四天,”外賣員看他一眼,又歎一口氣,“沒有曝光的玩家,接下來就是盲選階段,我運氣一向不好。你還好些,至少有個同伴,他總不會見死不救。”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家裡蹲玩家心裡一咯噔,咬住筷子,臉色漸沉。
薩曼若是已經知道他的目的,那他的處境,不但不比散人玩家好,甚至還要更差幾分。
那人既然能設計反殺進來的殺手,又怎麼會對他心慈手軟?
家裡蹲玩家越發覺得,薩曼的存在對他就是一種威脅,超過‘鬼’的威脅。
“到點了,我先去送外賣了,反正也就這樣了,不如找點事情做,打發一下時間。”外賣員站起來。
家裡蹲玩家想著自己的事,好幾秒了才回過神:“哦,你忙吧。”
外賣員已經打開門,他突然轉過臉:“你也想開一些,或許我們運氣都不錯呢?”
家裡蹲玩家捏緊筷子,沒有說話。
外賣員走了,幾分鐘死一樣的寂靜後,一碗還帶著溫度的外賣炸雞塊被砸到牆上。
家裡蹲玩家雙眼發紅,從他答應了天洪的要求,進入這個遊戲,他就沒得選了。
弄死薩曼,他還有一線生機,甚至有榮華富貴。
不弄死,出去後也會被天洪的人弄死。
家裡蹲玩家拿出珍藏的道具,專為薩曼準備的道具。
薩曼清理紅燈區,得罪了太多人。
東風不過是推出來的明棋,後麵是隱藏得很深的各個勢力。
搗毀紅燈區,薩曼不但得罪了靠這個賺錢的勢力和那些漂亮男女,還得罪了他們這種刀口賣命,隻想快活一日算一日的人。
“薩曼,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多事,惹了眾怒。”
他掰斷筷子,目露凶光。
時針轉了半圈,已到中午,任逸飛的外賣到了,依舊不是外賣員玩家,他兩日未出現了。
“他不送這邊了嗎?”任逸飛問這個陌生的外賣員。
“沒,我之前遇到他,還是往這邊走。”這個外賣員一邊說一邊遞上外賣盒,見任逸飛不方便,小心塞他手裡。
任逸飛接過外賣盒,笑道:“你和他很熟哦,是同事嗎?”
“算不上,這一片常遇到。”
“哦,他這幾天是出什麼事了嗎?”
“有嗎?和以前一樣啊。你這是……”外賣員有些奇怪,為什麼他要問那麼多事情。
任逸飛搖搖頭,不好意思道:“我們是鄰居嘛,他幾天不出現,我有點擔心。”
外賣員見他尷尬得臉都紅了,也覺得自己就是疑心病犯了想太多,還感慨了一下:“小鄭也不容易,沒爹沒媽,什麼都要靠自己,工作也很拚。”
“都工作到很晚嗎?”
“可不是?哎。”
送走外賣員,任逸飛關上門,手裡的外賣盒子冒著熱氣,心肺卻冒著涼氣。
他怔怔呆立,半晌,捂臉低笑出聲。
“這麼明顯的事情,我居然現在才注意到。”
做外賣員需要熟悉很多路線,和不同的人接觸,一般人很難一下適應這個工作。那個時候他便應該想到,小鄭絕對有問題。
裡麵的‘鬼’不是小鄭本人,就是非常熟悉小鄭工作的人。
是小鄭本人的可能性很大。
第一天見麵的‘玩家暴露’,根本就是一場戲,小鄭自導自演的一場戲。這場戲把他們所有人都騙了。
從那一刻開始,戲就開場了。
春枝婆婆殺了和尚偽裝,已經很秀了。這個副本的boss更秀,他居然一開始就裝玩家,惟妙惟肖。
看著外賣盒子,又看看時間,任逸飛站起身,他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整理自己的衣服。
他習慣用整理服飾的方式緩解壓力。
因為,就在剛剛,他的腦子裡冒出了一個非常瘋狂的計劃。
任逸飛在賭,賭‘鬼’不能在十一點之前出手。
他走出房間,巧了,隔壁屋子的門也開了,吱呀一聲。
“林先生?”任逸飛問。
“嗯,”薩曼看他腳步前進的方向,不是樓梯,“博之要出門嗎?”
“啊?不是,之前送外賣的小鄭已經兩天沒出現了,我去看看他。”任逸飛笑著搖搖頭,他的眼睛還是霧蒙蒙的,笑容卻柔和又無害。
薩曼張張嘴,想說可能有危險,又想起‘鬼’不能傷害npc的規定,止住話頭:“中午了,博之吃過了嗎?”
任逸飛笑著搖搖頭:“一會兒就吃,你呢?”
薩曼看向花襯衫房間的方向,他準備去那兒,嘴裡卻說:“正準備去。”
兩人相互/點點頭,友好告彆,背向而行。
任逸飛一間一間摸過去,他的手指觸碰著冰涼的門牌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