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晚,一直到宿舍樓要鎖門的時間,任逸飛才回來。
他在宿舍門口轉悠了半天,並且仔細聽著裡麵的動靜。房間裡隱約傳出敲擊鍵盤的聲音,他不知道這是真的還是假的,是否耳朵再一次欺騙了他。
路過的同學問他是不是丟了鑰匙。
“不是,”任逸飛回答,他躲避彆人的視線,想要問問他們是否聽見了。可是他欲言又止,其他人覺得奇怪,卻沒有為此停留,而是很快離開。
任逸飛沒有彆的辦法,他硬著頭皮開了門。
寢室裡頭黑漆漆的,隻有對麵床鋪的光亮著,照著室友沒有表情的臉。
他臉上有些恍惚,並且再一次自我懷疑,這是否是他的幻想。如果這是幻想,為什麼找不到一點破綻?
如果這是幻想,他所能得到的保護,原來從未存在過麼?
這令他大受打擊,並且感覺到痛苦。
“回來啦?”室友沉迷遊戲,頭也不回。
任逸飛正要開燈,聞言又想退縮了。要分辨室友是幻想還是真實,還要假裝一切沒有發生,然後正常作息,他做不到,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然而離開這裡他又能去哪兒,這會兒甚至封了校,他無法去外麵的情人旅館過一夜。
“不去看,不去聽,不去想,就好像一切都是原來的樣子。”他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並且開了燈,寢室大亮。
“今天晚上可能會下雨,衣服最好用夾子固定在衣架上。”室友說。
即便是在燈下,室友也沒有露出一點異於尋常的地方,他的關心讓任逸飛鼻子發酸,但任逸飛無論如何都不敢仔細看他了。
他匆匆忙忙洗漱,匆匆忙忙在陽台洗了衣服,又匆匆忙忙關了燈回床上去,竟連手機也不看了,側身對著牆麵閉上眼,強迫自己睡著。
“你要睡了嗎?這麼早?”
“嗯。”任逸飛含糊地應著,並且縮成一團。
身後的鍵盤敲擊聲音響了很久,突然某個時候,聲音止住,任逸飛對著牆壁冒著冷汗,他也不敢回頭去看什麼情況。
就這樣,他在一片忐忑中熬了半宿,一直到淩晨三點才熬不住睡著了。
這一睡就睡到了早上九點。
他是被一陣吵鬨的來電聲音吵醒的。
“喂?”任逸飛眼睛還沒睜開,手已經從枕頭底下摸了手機出來,手順著記憶點在通話鍵上,卻並不知道那一頭是誰。
難不成是10086?
“張正元同學,你有時間嗎?”
任逸飛一開始沒想起來這聲音是誰,隻是覺得似乎哪兒聽過。後來一想,這不是那兩好心同學給他請假的時候,那個班主任的聲音嗎?
他一個激靈坐起,聲音也高了一個八度:“老師?”
“是這樣的,聽說你是神秘生命研究社的社員?”
“是。”任逸飛覺得喉嚨乾,並且不由自主咽下口水,“老、老師,發生什麼事了嗎?”
那邊的班主任笑著安撫他:“不要緊張。隻是這個流行病突然在這個社團裡爆發,所以問問你現在的情況。”
“我挺好的,什麼流行病?”任逸飛‘不明所以’。
“有沒有哪裡覺得不舒服?比如頭暈之類的?”
任逸飛想了想,搖搖頭:“沒有。”
“那你昨天有沒有什麼時候覺得不對勁?”
“沒有啊。”任逸飛說,並且小心惶恐地問,“有什麼不對嗎?”
“倒也沒什麼,你這會兒有空嗎?剛好市醫院的醫生來了,給你們做個檢查。”說著,班主任就報出了一個地址。
任逸飛心知自己昨天那一頓亂拳打出效果了,就是不知道今天去體檢的人裡有沒有‘鬼’。
說起來,他還沒看昨天的信息更新呢。
任逸飛掀開被子準備下床,想著趕緊洗漱完就去那兒。可是才爬下樓梯,回頭看到亂糟糟的被子,他的強迫症發作了,爬上去又收拾了被子,才重新下來。
之後他洗臉刷牙,換衣服,收拾書包。
這個過程中對麵床沒有任何動靜。任逸飛也不敢去看,他低著頭做著自己的事,以一種抗拒和回避的姿態。
甚至他離開寢室關門的時候,都沒有抬頭看一眼。一直到他離開宿舍樓,才鬼使神差地朝著宿舍所在樓層看去。
晾著他的衣服的陽台上,正站著他的室友,看著他,並且抬手搖了搖。
任逸飛在原地呆愣數秒,頭也不回地走了。
班主任報過來的那個地方原是交流生教學樓,下麵兩層是打通的階梯教室,他要來的就是這裡。
原以為這邊人不會很多,來了才知道,這次叫來的學生很多,隨便一看就有幾十人排隊。
他報了姓名和班級,門口老大爺一對號碼,點點頭,遞給他一個塑封的一次性口罩和一張剛打印的表格。表格上有‘張正元’的班級學號之類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