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娘嘴角勾起一個若有似無的冷笑,“你去。”
嘴上的恩情值得了幾個錢,她雖沒讀過書,於人情冷暖卻最有體會,對玉茉的話根本不放在心上,隻要她能實打實地幫自己做完這件事,至少還對得起主仆一場的情分,或許她還能看在這個麵子上讓她和楊大夫有情人終成眷屬——前提是他們什麼都不會說出去。
這世上不會說話的,也隻要死人了……
玉茉感激地又磕了幾個頭,抹著眼淚走出林姨娘的屋子。
她哪裡也沒去,徑自往謝家大門走,剛穿過花園,踏入一條最常走的卵石小徑,卻被一個人攔了下來,她本就心虛,這一眼竟是嚇出半背冷汗。
江晟年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明明是風度翩翩、麵如冠玉的美男子,在玉茉眼中卻比林姨娘還恐怖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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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盼兒靠在床頭,問紫藤:“大夫到底說了什麼?怎麼哥哥和夫君都避著我。”
紫藤剛才隱約聽到江晟年和謝麟的對話,其實心裡已經有了一點感覺,但她不敢亂說,隻得堆起笑道:“大夫說好得很,隻要您和少爺努把力,馬上呀,就會有小少爺了~”
江盼兒臉羞紅,來不及跟紫藤計較這些,急著追問:“大夫真是這麼說的?”
“是是是,總之我要是有一句是騙您,就讓我爛了舌根,這下子您可信了?”
江盼兒身心放鬆下來,盯著被麵兒上百子送福的繡花,眼裡漸漸有了光彩。
三天後,謝麟又請了楊大夫過來,江盼兒簡直不明白謝麟想乾什麼,都有些生氣了。
她用僅能二人聽到的聲音氣鼓鼓地問謝麟:“不是才看過大夫,怎麼又把楊大夫請過來了?這才幾天,能有什麼用。”
謝麟眸色幽暗,把江盼兒攬在懷中,好生哄道:“一個大夫總不保險,雙管齊下,聽聽楊大夫是怎麼說的。”
江盼兒覺得謝麟真的想孩子想得比她還瘋魔,隻能怨自己肚子不爭氣,輕歎一聲,默許了謝麟的做法。
等楊大夫把完脈,果然又是那一套說法。
謝麟陰笑著,“那就請楊大夫重新開個方子,不然總不見成效,我都想換個彆的大夫看了。”
楊大夫被謝麟盯得害怕,一時間心跳如雷,甚至有一瞬以為謝麟看穿了他和林姨娘的計劃。但一想到林姨娘承諾替她做完這最後一件事,就派人送他和玉茉遠走高飛,任誰都找不到他們,於是心一橫,走到桌邊提筆寫了一張方子。
他開口的時候聲線都在顫,不停地咽著口水,手心冒汗,差點握不住筆杆。
“這個藥最重煎的火候,還是我親自去熬藥,讓丫頭送過來。”
謝麟露出一口森森白牙,“那就辛苦楊大夫了。”
楊大夫抬手擦去額頭的冷汗,在紫藤的帶領下去了小廚房煎藥。
之後發生的事便全如江晟年所料。
藥一端過來,劉春回突然現身,藥方沒什麼問題,卻試出藥裡含大劑量的麝香、苦參等致人不孕的藥材,楊大夫見事情敗露,頓時麵露灰敗之色。
江盼兒驚懼之下竟暈了過去,謝麟讓紫藤好好照看江盼兒,命人把姓楊的五花大綁,然後讓人端著那一碗藥,一行人氣勢洶洶地衝到東院。
林姨娘見到這一幕,人證物證俱在,腿一軟,絕望地坐倒在地。
她咬咬牙,還想再狡辯,便把玉茉和姓楊的推出去當擋箭牌,沒想到一抬頭,卻見玉茉含淚從門後走出來,一看她的表情,林姨娘就知道事情再無挽回的餘地,四肢並用地爬到謝麟腳邊,抱著他的腿哭得梨花帶雨。
“少爺,是我鬼迷了心竅,做下這等傷天害理的事,我真的知錯了……可這都是為了謝珍,為了您能多看我們母子一眼……我知道您容不下後宅勾心鬥角,我也不求您原諒,我跟了您十幾年,還為您生了謝珍,隻求您看在謝珍年紀還小的份兒上,放我一條生路,往後我便守在東院的角落裡,絕不出來礙您的眼……”
謝麟臉色鐵青,聽到謝珍兩個字,本來稍稍平息的怒火再次燃燒起來。
他想起江晟年說的話,“子不教,父之過”,他之前忽視了謝珍的成長,以至於謝珍在這個無知、愚蠢又惡毒的女人的教養下變得如此不堪,到底是他親生的,謝麟還沒無情到那種地步,隻聽他一字一句道:“從明天起,東院的下人隻留一個,停掉例銀,我說什麼時候放就什麼時候放。至於謝珍,以後就交給盼兒管教,你這種女人,不配做一個孩子的娘。”
林姨娘這時才真正慌了,什麼?停例銀她勉強認了,好歹還有體己撐一陣子,可把謝珍交給江盼兒?那她豈不是連唯一的指望都沒了?這絕不可以!
可隨她怎麼撒潑打滾,謝麟始終沒看她一眼,大步走出這個令他厭惡無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