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章:腰牌
瞰月城, 客棧。
黃壤回來的時候,有一大群人已經等在堂中。
見她回來,這些人端坐不動。
而首老者, 不僅氣勢威重, 其身穿戴、寶皆顯示身份不俗。
黃壤莫名其妙,老者身邊一個中年男子沉著臉,道:“黃壤, 還不過來見過你外祖父。”
外祖父?
黃壤皺眉,然這小小的神情, 沒能瞞過麵前這位花甲老人。他是土妖, 而且血脈純淨。隻是年歲很大,看去便顯得分威嚴。
老者拐著杖,身著灰色布衫,腰間的束帶卻是分名貴的儲物寶。麵隱隱露出鑄印, 正是出自玉壺仙宗謝靈璧之手。
他沉聲道:“你母親息音當年下嫁黃墅之後,便與母家斷了往來。多少年來, 不曾走動。如今往事已矣,你身我息家子孫,總要認祖歸宗。”
啊, 是母親的家人。
黃壤麵帶笑, 而心中寒冷。多少年不願回想的記憶,一幕幕重臨。那個女人在她記憶中總是刻毒的,連眼神都充滿了怨恨。
哪怕到了最後, 她在小院裡剖心而死, 沒有人一聲。
黃壤和姐姐依偎在一起,默默看她生機流逝,最後化黃沙。
她的一生, 苦難自擔,故舊離散,哪裡有什家人?
黃壤打量麵前這氣勢凜然的數人,實在是心無尊敬,隻得神情木然。她站得久了,麵前老人便生不滿。
他字字威重,道:“麵對輩,當持重恭謹。你的膝蓋是跪不下去嗎?”
旁邊的中年男子亦道:“你是要讓謝宗主親自過來,才會行叩拜之禮嗎?”
黃壤一向識時務,但此時此,她跪不下去。
而正在此時,門外有人道:“謝宗主。”
原是演武結束,謝紅塵等人回來。
座中老者見到他,倒是起身微微點頭,道:“謝宗主。”
謝紅塵拱手道:“是息老爺子。想不到今年新秀弟子演武,竟連您驚動了。”
息老爺子抬手示意,自然有人在他身邊另搬了一椅子過來。他道:“謝宗主請坐。”
謝紅塵不推辭,落座之後:“息老爺子這次過來,是有要事?”
說話間,他看了一眼黃壤。
息老爺子將拐杖斜放在一邊,這才道:“說來是有緣,謝宗主這弟子黃壤,原是我女兒息音之女。”
“息音?”謝紅塵眉峰微皺,“竟有此事?”
息老爺子在他麵前,語氣緩和了些,道:“當年逆女無,非要下嫁黃墅。與家裡斷了往來。還是前些日子,我等,原來她夫婦之人已經雙雙故去。”
其實,黃墅雖然廢了修,但不算亡故。
如果黃壤能悉心照顧,他還是有望繼續修成人身的。
但對於息老爺子這些人而言,如此女婿,自然是死了得好。
——若是不死,他不能門認回黃壤。
他話說到這裡,謝紅塵心中便有數了。他說:“看來,息老爺子是聽說吾這愛徒尚算刻苦,前來探望兒孫了。”
謝紅塵說話,便中聽許多了。息老爺子嗯了一聲,道:“總算這個丫頭還算爭氣。”
他這般言語,目的便極明確。是想要黃壤認祖歸宗。
謝紅塵思量之下,覺得這非壞事。他道:“血脈之緣,不應阻斷。阿壤,既然如此,你便見過你外祖父吧。”
黃壤道,無論如,這門親她是認定了。頭是磕定了。
說起來,倒無什損失,隻是心流幾滴血,不算什。
那便跪吧!
她正要跪倒,突然,樓梯有人下來。
“仙門新秀弟子試藝,期間瞰月城戒嚴。所有出入者一律需要向朝廷報備,發放通行腰牌。現在本官懷疑有歹人混入城中。諸位請先出示腰牌。”一個聲音依舊清冷,卻擲有聲。
客棧正堂中,所有人都看過去。
隻見一清俊男子緩步下樓,他麵色蒼白,神情冷肅。身穿一襲紫色官服,外披黑色披風。腰間束玉帶,其下係金魚袋。足踏黑色官靴,步履穩健。
這一身打扮,仙門中大部分人都認得。
——一秋……
而他話音剛落,外麵腳步聲紛亂。片刻之後,便有官差將客棧包圍。
息老爺子盯著麵前這青年權臣,不由沉下臉來:“監正大人,此舉意?”
一旁,監副李祿一個勁兒擦汗。
而他的監正大人不急不徐,語態容:“官府巡檢,還請諸位莫要見怪。”
諸人都不說話——什時候啊,你來巡檢!
如今這堂之人,一個是謝紅塵,一個是息家息老爺子。你來查誰?
而監正大人神情肅穆,一副稟公執的模樣。他鐵麵無私道:“既然息老爺子先開口,那便您開始吧。”他向李祿一示意。
李祿臉色都白了,他一邊擦汗一邊走到息老爺子麵前,道:“請息老爺子出示腰牌。”
“我!你!”息老爺子一向威嚴的麵目,頓時現出幾分猙獰,“你說什?”
李祿硬著頭皮,看不敢看他,低著頭重複道:“請息老爺子出示腰牌!”
可息老爺子等身份?論身份,他與謝靈璧、苗耘之幾人等同。土靈一族本就不參與仙門試藝,自然沒打算前來。還是黃壤得了頭名,他才帶人匆匆趕到,哪來得及向朝廷報備?
他沒報備,當然就沒有腰牌。
謝紅塵是分震驚——朝廷與息家,關聯分緊密。
朝廷需要良種,而息家身息壤一族最純淨的血脈,乃是良種供應大家。
雙一直互惠互利。
今日一秋這般作派,怎,日子不過了?
可一秋穩如山嶽,他緩步踱到息老爺子麵前,好像眼前隻是個普普通通的糟老頭子。
“難道閣下沒有腰牌?”他皺眉,轉頭李祿,“本座早已下令戒嚴,你就這樣戒嚴?”
諸人一臉茫然看他,而他容道:“來人,將這老頭抓回府衙,好生話。”
……你真是要死啊!
所有人心裡都冒出這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