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蜜餞
第一秋開始帶領朱雀司, 主持煉製長生丹。
這丹藥涉及許多靈草,造價昂貴無比。而司監收到戶部的撥款隻有兩成。
戶部周尚書親自為他押送過來,白輕雲親自做交接, 幾次欲言又止。
其實朝廷那撥官員, 對陛下修煉一直頗有微辭。
畢竟古往今年,但凡帝王求長生,除了勞民傷財, 有幾個好的?再說了,虺蛇血之事雖隱秘, 但這筆巨大的開銷, 賬上可是瞞不住的。
孫閣老等人看著皇子、皇女被殘害,而且大量白花花的銀子水一般流進去,哪能不心生憂憤?
連帶的,他對司監也十分瞧不上。司監初初成立時, 第一秋年幼,而朝中並沒有修仙之人。
師問魚重金聘來李祿和鮑武, 其餘人,卻是再也湊不齊。
因此選拔到此間的,全是凡人, 與普通衙門的差役並無區。
這些人有什麼戰?
民間若真有妖邪, 派他去也是白白送命。
故裡裡外外,沒人看得上這個什麼司監。
孫閣老更是死死咬住每一錢,司監要批經費難於登。
而第一秋上任之後, 所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鑄造對戰傀儡。
當看到如此高昂的鑄造成本時,朝中諸臣大嘩,無一人讚成。
而第一秋排眾議, 一意孤行。結果是孫閣老一毛錢也不。
最終,司監不惜用未來五年的靈草收成,向各處提前借貸,強行鑄造了一批傀儡。為此,朝中諸臣人人跳腳、沒少參他。
但這幾年下來,司監的戰確實提升迅速。
這些差吏仍不能跟玉壺仙宗相提並,甚至連一些小宗門的實也是望塵莫及。
但民間小邪小妖作亂,他帶著法寶漸漸能夠處。
以往百姓遇到這些事,隻有報往仙宗,由仙長麵相助。
這幾年開始,百姓也漸漸發現了司監的好處。
仙宗弟子畢竟繁忙,要修煉,要問道,並不是隨時都有時間斬妖除魔。而朝廷不一樣,朝廷本就習慣於管江山黎庶。他有一套快速而周詳的應對辦法。
——報官可比求仙長相助容易多了。
司監處這些事,至少快,而且免費。
前幾年,百姓依賴仙門,甚至向仙門上供繳稅,以求庇護。一些妖族生的世家,也並不把朝廷放裡。
比如當時的息家,一直高高上。朝廷若要同他打交道,必是卑躬屈膝,厚禮相求。
而現嘛,司監戰提升,民心慢慢轉還。
司監緩慢發生著作用,但是畢竟時間有限,而耗資過巨。
朝中諸位老臣自心急如焚。
為此,司監其實一直很缺錢。而朝臣對這個開銷巨大,卻起效甚微的龐大署衙,怨聲載道,視其為國之禍根。
青龍司少監白輕雲清點著這批銀子,戶部尚書周大人看著這晃晃的雪花銀,冷笑著道:“你這司監可真是一頭吞金巨獸,又是虺蛇血、又是對戰傀儡的。真是生怕國庫豐盈、百姓富足啊。”
白輕雲仍是命人仔細清點,這些年他沒少受朝臣擠兌,也不以為意。
是以他隨口道:“周尚書真是憂國憂民,下官上次聽周尚書這麼說話,還是上次。”
周尚書心頭火起,揶揄道:“你司監都是修仙之人,修仙之人不是應該不染塵俗嘛?偏偏今日也要錢,日求撥款,日日沒個消停。看來司監即便是修仙,也是處處柴米油鹽啊。人家仙門是求正果,你莫不是修成俗仙?”
白輕雲本是個了的好性子,此時他掃一周尚書,道:“來人,把周尚書的話原話記錄冊。日隨長生丹的進度一起,轉呈陛下。”
周尚書心中一驚,這才猛想起,這筆銀子,可是為陛下煉丹所用。
他連忙把嘴閉上,而白輕雲隻是笑道:“也好讓陛下知道,周尚書是一心祈祝陛下修成……修成什麼來著?”
周尚書咳嗽一聲,轉而道:“本官還有要事,白大人還是速速清點吧。”
一直等到銀子清點完畢,白輕雲這才將銀子一路運往庫房。
庫房裡,第一秋也正查看賬薄。
白輕雲此時方才儘顯憂色,道:“監正。”
第一秋嗯了一聲,不再說話。白輕雲忍了又忍,終於說:“這長生丹花費如此巨大,監正實應該再跟孫閣老磨一磨。司監連年欠債,戶部袖手旁觀,也不是個辦法。”
第一秋又翻了一頁賬薄,說:“本座知道。但是虺蛇血一事,經令朝廷傷筋動骨,如今又要煉製長生丹,也難怪他著急。”
白輕雲氣道:“那虺蛇血難道是什麼好東西?這樣的花銷,司監隻是過了個賬,可曾見到一錢?”
第一秋說:“話雖如此,但難度你要他去陛下麵前抱怨不成?”
白輕雲長歎一聲,說:“那麼,下官便將先前玉壺仙宗兌付的靈石和監正大人乾兒子十周歲的禮金,一並劃撥到長生丹的煉製之中了?”
第一秋皺眉,道:“需要留給本官一萬萬……”他略一猶豫,更正道:“折半吧。”
就是這麼一句話,經足夠令白輕雲驚奇。
第一秋此人,從小熱衷於手作。
除此之外,他不愛錢財,不愛女色。
多年來連私宅也沒有一座,一直住單身官吏的官舍中。便是衣衫也不多添一件。他的薪俸,多年來一直賬上,就沒動過。
如今突要留下如此之多的錢財,不奇怪麼?
白輕雲道:“是,公賬嗎?”
誰料,第一秋卻道:“私賬。”
白輕雲大為震驚。
時日匆匆,這一,正到了玉壺仙宗的對戰傀儡需要維護的日子。
謝紹衝提前便向司監去了信——畢竟萬萬靈石的家夥,還是需要愛惜。
一大早,所有弟子便自發將這傀儡擦乾淨。
半年下來,大家經習慣把它當成珍稀法寶一般愛惜。
這個大家夥如同一位師兄,任何時候,隻有擰動鑰匙,它就不厭其煩地同這些仙門弟子對戰切磋。時間久了,大家漸漸也有了感情。
每每看見它,還會打個招呼。
等到將它擦得油光瓦亮,諸弟子便一同等待司監的人過來維護。
可誰也不知道,他等到了誰!
當監正大人一身紫色官服,外係黑色披風現玉壺仙宗山門之外的時候,所有人都目光怪異。
謝紹衝原本還打算派個弟子接應,但一聽這事,隻得匆匆前去山門,親自迎接。
門大派,禮數還是得周到的。
他領著第一秋向點翠峰行來的時候,諸弟子目光皆十分怪異。
不過維護一個傀儡,第一秋竟親自前來。
你這監正可真是哪裡需要哪裡搬啊!謝紹衝欲問又止。
但監正大人一臉坦,他熟門熟路地來到演武場,從儲物法寶裡掏各種奇奇怪怪的工具,將傀儡的外殼打開。
這對戰傀儡使用靈石和法陣驅動,內裡複雜無比。
仙門弟子與這“傀儡師兄”相處了半年多,哪能不好奇它的盧山真麵目?
故而一大群弟子都圍過來,瞧個熱鬨。
但饒是他有心準備,一看到裡麵的各種機括、法陣、齒輪等,還是忍不住揉起了太陽穴。
這玩意兒,真是人能鑄造來的嗎?
大家圍著監正大人,而監正大人對這傀儡熟悉掌紋。
他對這傀儡進行除塵,齒輪也要處處潤滑,一些磨損的關節還需修複和更換。巨大的傀儡低著頭,安靜地站立,顯得十分恭謹溫順。
一旁,謝紹衝覺得諸弟子這般圍聚十分不好——真是一臉沒有見過世麵的樣子。
但他沒有驅趕——他也想看。
諸弟子修法練功多年,也曾學過鑄練法器。
但是這樣的東西,顯是超了他的解範疇。
“是劍術法陣!”有弟子指著裡麵一處刻滿符的法陣,道。
其他弟子恨不得把珠子粘上去看,一時之間,眾人嘖嘖驚歎。
這還真是……有點丟人。又有點……震撼。謝紹衝感歎。
其他弟子何嘗不是這般想?
從前大家提起司監,哪會當仙門看?隻覺得不過一群衙役罷了。
後來得了這傀儡,大家雖讚歎其驚巧,但也不過是個法寶。及至如今看見內裡構造,方覺得智被按地上摩擦。
原來那些符咒、法,還能這麼用?
一群仙門弟子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而監正大人並不阻止眾人的圍觀,他一邊拆解傀儡,一邊說:“每日監督弟子練功,很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