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謝紹衝好半才反應過來,他竟是同自己說話。
到了此刻,哪怕是謝紹衝心中也多了幾分複雜滋味。他突想到謝紅塵的那個詞——敬畏。
但緊接著,監正大人的話就讓他更敬畏了。
他說:“這雙睛,本座可以為你更換為九曲靈瞳。啊,當,玉壺仙宗的洞世之目亦可。”他嘴角微揚,補充道:“隻要那麼少少的一點靈石。”
謝紹衝當時,並沒有察覺這將會是個大坑。
他問:“直接將洞世之目裝入這傀儡雙瞳?”
監正大人道:“自。否則本座司監差役無數,如果人人都要有人指點才能練功,我這監正,豈不得掰成好幾塊去用?”
這話真是充滿了吸引。
謝紹衝說:“多少靈石?”
監正大人豎起一根手指,謝紹衝驚駭:“一萬萬?”
“不至於不至於。”監正大人忙安慰道,“一千萬即可。”
相比這傀儡的總價,一千萬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謝紹衝說:“我要稟宗主和老祖,由他定奪。”
“所應當。”監正大人並不催促,“本座等得。”
謝紹衝知道第一秋來一趟不容易,而這個提議又實誘人。他隻得匆匆趕往曳雲殿,向謝紅塵請示。
而就此時,黃壤一路下了點翠峰,準備去往祈露台。
每日裡也就住所、曳雲殿、祈露台這三點一線。
經過演武場時,老遠便看見那傀儡周圍了一大波人。
往日裡也沒這麼熱鬨。黃壤起了興趣,也跟著擠過來。
隨後,一就看見了那身熟悉的紫袍。
黃壤站諸弟子之後,看他用除塵法寶一一清傀儡之中零部件的灰塵。
一種溫暖的欣喜油而生。
這對戰傀儡,他想必早拆裝過無數。那些部件再如何複雜,他甚至都不用多看一。
“監正大人,這劍陣是否可以重新寫入?”旁邊有弟子指著傀儡胸口的法陣圖,問。
監正大人也不避,道:“這是自。任何劍陣、招式,隻要刻入這胸板之中,傀儡就能演練對招。”他指指那塊胸板。
諸弟子頓時興趣大增,有人問:“這麼說,這傀儡師兄還能學習新的劍招?”
監正大人點點頭:“可以這麼說。但胸板隻能同時插入十二片。也就是說……”他過頭,驀地看見人群之後,站著一個熟悉的人。
黃壤身穿著淺金色練功服,頭發高高紮起。第一秋一就看見了的發帶,正是一串紅豔豔的珊瑚珠繩。
監正大人如被陽光照耀,心頭舒暢,他招招手,道:“阿壤姑娘若是想看,何不上前來?”
黃壤於是擠過周圍的弟子,站到了他的身邊。不想看傀儡,但卻想看這個拆解傀儡的人。
和第一秋之間的話其實很少,於是也極少看到他侃侃而談的模樣。
而此刻,他耐心而細致地講解這傀儡的關節銜結、靈石驅動等等。
溫潤細心,如師如友。
旁邊有弟子問:“監正大人,我……可以摸摸嗎?”
監正大人道:“自。”
他起身,讓一點位置,手上還有顯的油汙。黃壤抽絲絹,遞到他手上。他卻不接。他注視黃壤,輕聲道:“阿壤姑娘的絲絹,不可臟汙。本座還是……”
他隨手抓過一個仙宗弟子,對方衣衫上擦了擦雙手。
諸人:“……”
一眾弟子開始好奇地觸摸傀儡體內的部件,周圍一片驚歎之聲。
而監正大人注視著麵前的黃壤,目似星辰。黃壤微笑應他的目光,似有太多話想說,但臨到嘴邊,又歸於無言。
眾目睽睽之下,二人隻能客氣疏離,便是想要靠近些,也是不能。
但監正大人畢竟還是多智。
他說:“說起來,下還有些傀儡可用於耕種。聽說阿壤姑娘接掌了黃家,不知是否需要?正好下這次過來,為阿壤姑娘帶了一個。”
話落,他指尖微彈。他腰間的儲物法寶,顯十分稀有。
隨他指尖施法,另一個傀儡現眾人前。這傀儡相比那尊超甲級對戰傀儡,要瘦小一些。不過一個成年人的體形。
監正大人道:“此物若用於耕種,想必能輕鬆許多。”
黃壤曉得他是想單獨說話,隨口道:“竟有此物嗎?我玉壺仙宗有一塊農田,若監正不嫌棄,不如帶它過去一試功用,如何?”
此舉正合心意,監正大人微笑道:“阿壤姑娘開口,下自是無有不應的。”
說話間,他掏一把白銀鑰匙,插入傀儡右邊的耳邊,傀儡耳孔中輕輕一撥。
那傀儡抬起頭來,如有靈識一般,隨他行。
呃……原來這東西可以自己行。黃壤瞬間想到了當初這個大家夥是怎麼被搬進家的。
二人一前一後,一路上到祈露台。
那傀儡跟隨其後,行竟十分流暢。
其餘弟子還演武場研究那尊對戰傀儡,並無人跟來。
祈露台的良種長勢極好,整個農田裡油油綠綠的一片。
黃壤說:“它真能耕地?不過你指望我能幾萬萬靈石,我一輩子沒見過這麼多……”
說著話,過身,看見第一秋伸手掌。
他掌中,一隻綠翅金裙邊的綠刺蛾扇動著翅膀,它繞著黃壤飛了幾圈,最後停鬢邊。
“這是什麼?”黃壤不解,伸手去,那綠刺蛾便落到掌心,還轉了個圈。
監正大人說:“就幾個月前,我為它舉辦了十周歲生日宴。”
“你乾兒子!”他鬨這麼大的動靜,黃壤當聽說了。好半,突反應過來,將掌中蛾舉到前:“這,莫不是那隻洋辣子?!”
第一秋沒有答,黃壤高興起來:“我以為你早扔了。”
那綠刺蛾聞言,頓時一陣傷心。它飛第一秋掌心,兩個翅膀一伸,抱住頭,再也不動了。
黃壤驚愕:“它……能聽得懂話了?”後麵的話,說得極為小聲,幾乎隻剩唇形。
第一秋點了點頭。
黃壤立刻眉毛一豎,說:“你若敢扔了它,我非找你拚命不可。這隻洋辣子與我有緣,當初我一見它,便覺得它顏色鮮亮,頗有靈氣。想當年呀,多少洋辣子趴樹上,我一就看中了它。簡直是萬裡挑一。”
到第一秋身邊,湊到他耳邊,對著他掌中蛾,小聲說話:“我可喜歡它了,它又乖又聽話,每日時陪我讀書練功……”
那綠刺蛾慢慢張開翅膀,開心地振了振翅,又飛到黃壤鬢邊,輕輕地蹭。
果,甜言蜜語這東西,就算是一隻蟲子或者蛾子,也是經不住的啊。
黃壤伸指尖,任由它飛落停留。
“你真漂亮呀……我是不可能看錯蟲的!”繼續灌著迷魂湯,聲音得溫柔能夠擠蜜來。
綠刺蛾使勁往懷裡蹭——這一刻,是世界上最可愛的人。
果,還是低智的蟲好騙。
黃壤用指尖托著它,一路來到白露池邊,找了一塊石頭坐下。一邊溫言軟語地同它說話。
第一秋沒有打斷,他隻是從儲物法寶裡抱一個紙包,隨手遞過去。
“什麼東西?”黃壤接過來,打開一看,發現裡麵滿滿當當,裝著一袋蜜餞果子。
監正大人隨口說:“上京有一家蜜餞果子鋪,有。我今日京之時恰巧路過,便帶了些。”
啊……啊。黃壤臉上笑容漸漸收起,取一顆果子,輕輕放進嘴裡。
甜味和果香舌尖散開,眸子裡卻升起一層霧氣。
“不喜歡嗎?”第一秋問。
黃壤搖了搖頭,因為喉間酸軟,並不敢作答。
而監正大人也不意,他開始介紹自己的傀儡。
“這傀儡是個丙級對戰傀儡,”似乎怕黃壤嫌棄,他忙解釋道,“但我做了一些改良。它裡麵的胸片記錄的招式,多自謝靈璧。你若要戰勝他,了解他的招式便很有必要。”
他招招手,那傀儡便來到他身邊。他說:“裡麵的胸片,我會不定時做了送過來。山下那尊傀儡演武場,耳目眾多,你也用不上幾。這個便可以放祈露台,等你得空時,喂招對戰。平時乾些簡單的農活也是可以,不過可能不太靈活……”
說到這裡,他眉峰皺起,有些內疚。
因為長生丹的事,他下再沒有多餘的經費可以完善這尊傀儡。
這是他目前能改良的極限了。
他說:“不過你不用擔心,裡麵的胸片約摸可以供你用上半年。半年之後,我定會再想辦法……”
他字字認真,可黃壤其實根本沒有聽。
又含了一顆蜜餞果子,那隻洋辣子所化的綠刺蛾鬢邊顫顫巍巍,似寶石,似珠花。而滿心滿,隻有麵前這個人。
——這狗東西,他怎麼能這麼好呢?
怎麼辦,好想把他搞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