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黃壤微怔,許久才無奈地笑笑∶多謝解惑。那我終於是個明白鬼了。
她是明白了,卻換謝紅塵不解了。
——若自己身世有假,那自己是誰?靈璧老祖為何編造自己的身世?
他隻能問∶除去這些,你可有實證?
黃壤不敢提及更多,她現在是朝廷的司學。如果一味隻是攻擊謝靈璧,隻怕謝紅塵更加不信。
她隻能道∶就算玉壺仙宗的法卷有留影術,謝宗主總有辦法打開,對不對?
謝紅塵沒有說話。方法他自然是有,但是如果他當真去開,就代表他對自己的恩師產生了懷疑。而這一切,隻因為一個女子的幾句話。
黃壤見他沉默,隻得道∶我所言句句屬實,但著實不知如何讓宗主相信。然而,謝紅塵卻道∶我會驗證你的話。
黃壤愣住,謝紅塵直視她,道∶我會驗證。但若此話有假,我將再來找你,執行宗規。哈。黃壤失笑,我真是受寵若驚。
受寵若驚?謝紅塵擰眉。
是啊。黃壤輕聲道,當初要是宗主也這般言語,我大抵不至於….半生銜恨。
黃壤,謝紅塵終於問出這句∶我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事?為何一見如故?為何心心念念?為何僅僅幾句話,便動搖我心神?
黃壤笑道∶過眼雲煙罷了。我等宗主回音。
說完,她又伸了個懶腰,道∶再晚些,我夫君怕是要回來了。他這個人,素來尖酸小氣,宗主還是不要同他相見了。
她稱呼那個人,作夫君。這兩個字,如兩根尖刺。謝紅塵轉身而去。
西城,第一秋進到這座宅院。
宅子很不錯,入門即影壁,再往裡走,便是個精致的四合院。院中廂房廳堂齊備,亭台錯落。再往後,裡麵還有個後院。
後院沒怎麼打理,生了些雜草。
戶主是個管事,跟著他一直解釋,道∶這裡原本空著,大人隻需略作打理,便是個好地兒。
監正大人環顧左右,早已想到許多方法,能讓夫人歡喜。
他嗯了一聲,複又看向角落,角落裡有填埋的痕跡。他問∶這便是那口井?
管事擦著額上細汗,道∶不瞞大人,正是。老爺出事後,大家覺得不吉,便將此井填了。他言語實誠,第一秋隨口問∶看這庭院,原也是個富戶。你家老爺為何投井?
管事歎了口氣,道∶大人這話,可問及了傷心事。我家老爺,確是京中富戶。原來做些布匹、瓷器生意,那也是紅紅火火的。可老爺膝下空虛,直到四十九歲,天賜一子。一家人愛若珍寶,那是捧在手心怕飛,含在嘴裡怕化。
第一秋挑眉∶所以?
管事道∶可誰知,小少爺剛過完三歲生日,竟是不見了。
小孩走失,原也常見。第一秋不以為意。
那管事道∶大人說得是。可我家小少爺,原是從不離人的。當夜他在房中睡覺,奶母子就在一旁守著。結果奶母子一覺醒來,孩子就不見了。大人不知,這奶母子知道小少爺是一家人的心肝寶貝,平時也警醒著。可就這麼睡了一小會兒…….
他搖搖頭,歎道∶一家人四處找遍了,眼見兩年過去,仍然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家老爺……思念成疾。他老說小少爺在井裡,我便派人將枯井淘了又淘,哪有人影?後來,我家老爺狂疾發作,終是墮井而亡。
第一秋問∶不曾報官嗎?
管事道∶怎麼沒報?我家老爺塞了不知道多少銀子,可全無聲訊。我家小少爺,生得玉雪可愛,活潑機靈。可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你說這…唉,家破人亡啊。
第一秋隨他走完這院子,心中實在起疑。上京內城,巡守森嚴。怎會出現此事?
他道∶三歲小兒走不了多遠,宅子裡都已找過?
管事的對此事早已不抱希望,道∶彆說這宅子了,整個內城也是掘地三尺,每一處都翻過。可憐我家老爺,幾乎散儘家財。他死之後,家裡人走的走,散的散。隻剩這宅子,卻也因為謠言紛紛,賣不了幾個錢了。
第一秋點點頭,道∶寫下契書,自去司天監領錢。管事的驚道∶大人不曾帶銀子?
監正坦然答∶本座前日成婚了。見管事仍舊不解,他補了一句,家中夫人掌財。管事了然。
待寫下契書,監正心裡卻始終懸著這事兒。他在這宅院之中,來來回回,又走了數遍。
宅中有木馬、秋千,孩子最愛的滑梯等等。
廂房還保留著孩童居所的模樣,裡麵博浪鼓、布老虎等玩具雖然落灰,卻也清晰可見。那孩子會去哪兒?
司天監。
黃壤剛回來,正逢管事的過來領錢。黃壤一看契書,上麵寫著白銀二百兩。這個價在上京內城,何況還是那樣一處宅子,簡直跟白撿也沒兩樣。
黃壤喜滋滋地付錢,旁邊宗齊光掃了一眼,猶豫道∶司學,這可是座凶宅啊。去去去,要不是凶宅,我還不買呢。黃壤揮手將人趕開。
旁邊沙若恩笑了一聲,道∶監正和司學這般節省,何不直接住官舍?一兩銀子也不用花費。黃壤被踩中痛處,不由怒目∶你懂什麼?小屁孩兒!
而此時,適逢宗子馥路過。
黃壤一見他,臉都要著火。他卻一臉坦然——老實說,這老頭還算是厚道的。他若是等到二人洞房之後再出聲,黃壤非羞死不可。
他掃了一眼契紙,也道∶你們還真買了這處宅子。黃壤意外∶怎麼宗少監也知道?
宗子馥道∶上京有名的凶宅,那家齊老爺,說來也算是京中有名的商賈。他搖搖頭,孩子一丟,就跟失了魂似的,也無心生意,最終墜井而死。真是,世事無常。
黃壤再次看了看手上的契書—-這宅子,不會真鬨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