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耘之和裘聖白在很短時間內,便熬製出了湯藥。
李祿將所有複生者集結至一處,眾人身邊,許多親友垂淚相彆。
白虎司的差役將湯藥送上去,這湯藥居然並不苦,其中還有一絲甘甜。
身後傳來親人呼喚,人群瘤哭。第一秋蹲下來,一粒一粒,撿拾地上的黃沙。十妖死去之後,其沙也失了光澤。如今它們顆粒黯淡,哪還有半分息壤之神采?
第一秋將這米粒大小的黃沙拾進一個小木盒裡,臉上的漠然像是成了一副麵具。謝紅塵與他一粒一粒,將黃壤所化的塵沙全部拾起。
夕陽墜入天邊的沉沉霧藹裡,視線開始變得昏暗不清。那些哭喊在無儘暮色之中,也漸漸沙啞低沉下去。
人間一夜未眠。
次日,司天監還在登記複生者。
苗耘之、裘聖白等人仍在熬藥。因為複生者陸續死去,天道秩序的修複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加快。塵沙在減少,甚至有些草葉,已經可見新綠。
這麼一點點綠色,已經可以給人以無限希望。
玉壺仙宗諸位長老要求將圓融塔帶回仙宗。但這決定很快就遭到何惜金等人的反對。
圓、圓圓..何惜金吃力地道。
張疏酒忙說∶圓融塔此物禍世太深,絕不可留。應該於此當眾銷毀,以絕後患!何惜金緊跟著表態∶對!
仇彩令等人也知道此物帶來的災禍,但這魔塔,畢竟是太驚世駭俗了。他道∶此塔構造精妙,若我等能苦心鑽研,去其魔性,說不定…….長生不死、重建天道,這樣的誘惑,幾人能抵禦?
然而,他話音未落,謝紅塵便道∶此塔以太多血淚鑄就,不祥之物,留之無益。何掌門等人顧慮有理。吾意,當眾銷毀。
他既然發了話,仇彩令等人便也隻好收起小心思。長老康雪桐道∶既然如此,就依宗主所言。
諸位仙門領袖再不猶豫,眾人齊齊聚力,同時攻向圓融塔。一時之間,光影繚亂聲若雷霆。
這魔塔失了主人掌控,再無還手之力。
在諸人全力攻擊中,它轟然一聲傾塌。金色的塔身裡,但見白骨累累。而無數黑霧,也終於衝破了禁錮。黑氣直衝雲霄,激起狂風驚雷,內中又帶著無數的哀鳴與低泣。
謝紅塵站在魔塔的廢墟裡,心中悲意如潮,幾乎將他淹沒。
這是他父親唯一的遺物,他因此而死,又引動了後來人的貪念。他應該憎惡誅邪,可若不是這-場邪惡,他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什麼。
他踏過腳下白骨,過了許久,道∶紹衝何在?謝紹衝勿忙過來,道∶宗主。
謝紅塵道∶收斂白骨,另尋一地,將其全部安葬。
謝紹衝應了一聲,帶著手下弟子,開始撿拾一地白骨。
謝紅塵沒有過多停留,如今宗裡多位長老重傷,謝靈璧所為更是震驚仙門。他其實也有很多事情要做,甚至無暇悲傷。
他掃過角落,那裡正躺著謝靈璧的屍身。
也不知是誰暗下毒手,他身上被割得沒有一塊好肉。
宗主真是…….太過心慈。仇彩令也是無法,隻得看著聶青藍上前,收殮了謝靈璧的屍骨。
玉壺仙宗的人一撤離,仙門其他人便也隻能相繼離去。——司天監有能力善後,他們所有人對此都毫不懷疑。
果然,第一秋也並沒有讓人失望。
第一批複生者自絕之後,朝廷已經將所有複生者全部登記在冊。於是官府開始勸說第二批複生者。再之後,逼迫第三批,最後捕殺第四批。
第一秋以雷霆手腕,很快將此事平息。
剩餘兩三個漏網之魚,已經不足以影響天道。
很快,世界被重新修複,時間像一劑良藥,抹平萬物瘡疤與苦痛。
四夢中事,被百姓又談論了很久很久。
眾人都說,司天監監正第一秋,是個鐵麵無情的人物。
甚至有傳言道,第三夢先生其實並不用死。她雖受盤魂定骨針之刑,卻不是複生者。她何必當眾自絕?不過是第一秋權臣心術,以此相激罷了。
第一秋沒有理會這些謠言,他從兄弟之子中,尋了一個資質不錯的孩子,改名師貞朗,繼皇帝位。
朝廷議論紛紛,因著師問魚之事,朝臣極力反對司天監乾政。甚至懷疑他想要攝政,群臣聯名要求他交出手中實權。
第一秋一意孤行,強行扶持新帝。時間如水一般匆匆流過,他白日力壓群臣,夜裡沉默鑄器。
司天監追捕複生者、彈壓朝臣,一時之間沾滿血腥。百姓每每提及他,如見煞神。而他除公務之外,越來越遠離人群,冰冷而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