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隻是小時候,在被摘掉一顆腎之前,南梔都是將慕明朗當作很重要的親人來看待的。
那之後心中就有了很明顯的分界線。
從此之後,大家橋歸橋路歸路。
過後她嫁給顧非寒,這兩年多來同慕明朗見麵的次數就更屈指可數,但也都是偶然遇見。
聯係麼……
除了昨天慕老太太手術結束,她給他打了一個電話,之外就沒彆的了。
說實話,南梔沒想到他這個時候會過來。
否則她不會答應周姨,獨自留下來照顧慕老太太……
瞧見是他,南梔一個字也不想再多說。
她徑直收回視線,手裡剛換下的毛巾放進床頭櫃上的水盆裡,又看了看時間,顧非寒的會議應該還沒有結束。
“小梔……”
慕老太太似乎醒了,半睜著眼,沙啞著嗓音喊她名字的時候,枯瘦的手更是朝她抬了抬。
聞言,南梔身體微微朝前傾了些,伸手抓住她的,“奶奶我在,你這會感覺怎麼樣?”
剛那袋水已經掛完了,半小時前護士進來量過體溫,已經稍稍有了退燒的跡象。
“我很好……”
細看之下會發現慕老太太眼神遊離,似乎並沒有完全清醒,她說幾個字就停頓下來,似乎力氣不夠,呼吸也費勁。
南梔又喂她喝了些水,她才緩過來些,氣若遊絲的問,“明朗呢?他來了嗎?”
聽到這個名字,南梔下意識皺眉。
然後她才抬頭掃一眼進來後就麵無表情站在不遠處的人,回答了慕老太太的問題,“奶奶,他來了。”
慕老太太這會的反應也遲緩。
好一會才消化掉南梔的回答,老人有些費力的順著南梔剛剛的視線轉過頭去,隱約瞧見一個高大人影,她另一隻手朝那個人影招了招,“明朗,你過來呀……”
幾步外,慕明朗單手插兜,眯眼瞧著病床前小腹圓潤的女人,他就這麼沒所謂的站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聽完南梔和慕老太太的幾句對話,至始至終沒開過口。
直到慕老太太衝他招手,又喊了他的名字,他眉心才擰出幾道褶子,抬步上前。
男人腿長,統共也就邁了三下,就到了床前。
“明朗,你總算肯來看奶奶了……”
慕老太太那隻手微微抬著伸在半空,說話時渾濁的雙眼有些發紅,“明朗,你還不肯原諒奶奶嗎?”
慕明朗抿著唇,還是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此刻,他一雙黑眸低垂,南梔的角度看不見,慕老太太雙眼渾濁也看不清,他眼底隻有厭世的薄涼,看著病床上苟延殘喘的老人,仿佛隻是在看一個陌生人般,絲毫未見丁點兒悲痛和憐憫。
“明朗……”
老人一聲聲喊著他的名字,微微抬著伸在半空的那隻手始終沒放下。
其實也沒多久,但這對一個垂死的老人來講,還是很勉強。
枯瘦的手在發抖。
病床另一邊,將這個場景看在眼裡,南梔忍不住又皺眉。
慕老太太那句原諒從何說起?
她做過什麼對不起慕明朗的事情?
這些,南梔不知情也不多加評論,隻是她還沒被掃地出門之前,慕老太太對慕明朗始終都是極好的。
慕老太太定居蘇城這些年,時常會寄一些東西回來。
次次沒有南梔的,卻次次都有慕明朗的。
想到這些,南梔也並不是要為誰打抱不平,隻是她有些想不通,這些年慕老太太獨自居住在蘇城並沒有回來,那她和慕明朗之間的矛盾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明朗……”
南梔出神想著這些的時候,慕老太太提著一口氣,手又朝著慕明朗那個方向過去一些,然後總算抓住了他垂落在身側的那一隻手。
這一個對常人來說很簡單的動作,慕老太太做著卻好似要了她的命。
她喘個不停,卻沒有鬆開兩隻分彆抓住的南梔和慕明朗的手。
“奶奶,您休息一會,不要講話了。”南梔想把手抽走,卻因此讓老太太喘的更厲害,最後隻能作罷,然後用另一隻手緩緩撫著她胸口為她順氣。
慕老太太難受極了。
經曆過一場手術,元氣還沒恢複,就又高燒。
病來如山倒大抵就是如此。
“小梔……”
慕老太太似乎有話要交代,南梔叫她休息,她也沒有聽進去。
頓了頓,又喊,“明朗……”
她吃力的看看床的兩側,喊他們的名字,過後枯瘦的手臂突然動了動。
南梔看她鼻尖上都是汗珠,正抽了張紙巾給她擦拭,冷不防另一隻手被她挪動,然後手背覆上一層冰涼,她下意識低頭去看,卻發現慕老太太拉著慕明朗的手放在了她的手背上!
“這麼多年,我死心了……那個孩子我這輩子怕是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