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醫生微怔了下,她看一眼邊上的顧非寒,很快反應過來,“是做出院評估,隻是這個評估包括生理和……心理兩大塊,而我主要負責的是後半部分。”
南梔不傻,一下明白過來,“所以你是心理醫生?”
不等周醫生回答,她又看向顧非寒,“這就是你所謂的出院評估?”
不過就是要她看心理醫生而已。
嗬。
“南梔,你……”
“連這種事情你都要騙我,顧非寒,是不是在你看來,我就是一個不管你說什麼我都能信的大傻子?”
她的信任於他而言實在一文不值。
所以才會一而再的被辜負。
車禍發生到現在,南梔醒來之後外露的情緒大多都很平靜,包括眼前,說這話的時候,她依舊臉色平靜的靠在床頭,除了眼底流露的一點諷刺,她幾乎沒有半點表情變化,聲音也沒有起伏。
“我沒有這個意思。”顧非寒微微皺眉,他隻是預估到她對看心理醫生這件事情會很排斥。
將她眼底諷刺收入眼中,顧非寒並未生氣,而是繼續耐心安撫,“抱歉,我的做法讓你感到不適,但是南梔我沒有把你當傻子,我隻是希望你能儘快從……失去孩子的痛苦中走出來。”
的確,這段時間以來,白天她總是平靜的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不知道的或許真會覺得,失去孩子並沒有給她帶來任何傷害。
但他守在病房,所以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每每入夜,可能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睡夢中她哭的有多狼狽。
她在所有人麵前偽裝堅強,脆弱和崩壞的情緒積壓在心底,這麼下去一旦到達那個她承受不住的臨界值,她會得病會崩潰……
而他們現在能做的,就是在她崩潰前移除病灶。
至少讓她將心底積壓的不好情緒發泄出來……
這很難,但必須麵對。
隻是彼時顧非寒不知道的是,早在手術台上南梔就已經崩潰,並且‘病入膏肓’。
她得了一種很嚴重的‘病’,萬念俱灰,心底再也照不進半點光……
他讓她從痛苦中走出去,可他根本不知,那些痛早已融入骨髓,除非……死亡,否則那些如影隨形的痛永遠也無法消失。
“可是她根本幫不了我。”
南梔看一眼床邊知性美麗的女人,眼底譏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溫吞麻木,說完這句,她重新看向顧非寒,再開口,她甚至勾唇朝他笑了笑,“你陪著我就好了。”
你陪著我我就能好,你在身邊可媲美這世上任何一味良藥。
她笑容裡傳達的意思就是這個,讀懂之後,顧非寒反而覺得錯愕,她的話傳達的意思令人驚喜,隻是她態度突然的轉變卻叫他不得不多想。
這些天她對他的排斥,雖然沒有講出來,但卻表現在了所有行動中,以至於他為了讓她養病的時候更自在些,白天幾乎都是讓林茵過來陪著,而他則是晚上等她睡著之後再過來。
今天更是因為醫生說她可以下床,他才沒有讓林茵過來。
“嗯,我陪著你。”顧非寒應一聲,嗓音末尾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微微顫了下,但他終歸還是理智的,“我在這裡一直陪著你,周醫生隻問你幾個問題,你回答一下,嗯?”
三分商量,七分哄她的語氣。
像是家長在照顧被寵壞不肯吃藥的小朋友……
饒是職業素養過硬的周醫生此刻也不免有些咋舌,關於顧非寒這個人,她從前有些耳聞,應該說北城少有人不知道顧非寒,或許不知長相,但傳聞一定聽說過一些。
商界帝王,商場上如何呼風喚雨自是教科書般,叫人耳熟能詳。
相較之下他的感情生活似乎就很神秘……
或者更準確來說應該是,婚前同羅湘湘那段倒是轟轟烈烈無人不知,婚後……北城人儘皆知顧非寒已婚,婚後也有一些難辨真假的傳言,多是說同他結婚的那個女人過的有多不儘人意。
這些年傳聞中的顧太太多是人們口中嫁入豪門的反麵教材……
接診之前,周醫生也曾在心中腹誹,傳聞多半不是空穴來風,這都憋出心病了,看來顧太太是真過的不好。
哪怕不久前,進門時瞧見南梔憔悴的模樣,她也還是這麼認為的。
直到剛剛……
周醫生現在很確定,那些傳聞不能全信。
紛亂思緒中回神,周醫生忙也跟著勸說,“是啊顧太太,我隻問幾個問題,顧先生不出去也可以,甚至如果您聽了我的問題不想回答也可以。”
多年的相關從事經驗告訴她,很多時候病人的回答往往並不能全信,相反,病人聽到一些問題時的反應,反而可以成為更好的判斷依據。
從她進門到現在,作為她唯一的觀察對象,可以說南梔的情況並不容樂觀……
甚至問題問與不問已經不是最重要的。
她在觀察南梔臉上每一個神情變化,南梔卻在這時微微傾身,將整張臉埋進顧非寒肩膀,“我不要,我說了我隻要你陪著我……”
流產之後,南梔體重掉的厲害,身上已經沒剩下多少肉,懷裡空蕩病號服下她身子瑟瑟抖的厲害,顧非寒大手貼上她後背,輕輕安撫之餘,皺眉隻給了周醫生一點餘光,“你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