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到學校外頭,簡子星的腳步才稍微緩了一些。今天突然降溫,西門外頭一個學生影都沒有,兩人站在校門外路燈下,仲辰伸手道:“筐筐給我。”
“自己能拎。”簡子星沒給,呼了兩口白氣後回頭瞅他,“你幼稚死得了,那是澡堂子裡啊,一個個光不溜秋的你還欺負人。”
“那不叫欺負,那叫教育。”仲辰懶洋洋地伸手奪過簡子星的澡筐,又探頭過來,強行揪下他罩在頭上的帽子,在耳垂上輕輕親了一口。
“這叫欺負。”仲辰說。
簡子星一腳踹過去,得腳後冷漠地轉身繼續走。
洗澡時渾身熱血,這會倒沒那麼想吃冰淇淋了,西門外隻有賣炸串的還在,倆人就站在小攤前胡亂拿東西丟進餐盤。
簡子星正伸手夠放在最裡麵的麵粉腸,仲辰忽然在他腰上使勁抓了一把。
他頓了頓,淡然回頭,“爪子又欠剁了?”
“沒。”仲辰低聲說,瞟了一眼遠處忙碌炸東西的老板,在他耳邊小小聲,“就是特彆想掐你一下,你懂不。”
“我不懂。”簡子星冷漠依舊,等把小托盤鋪滿遞給老板後,又反手在仲辰腰上使勁捏了兩下。
仲辰差點讓他嚇一突。
“我隻懂以牙還牙,以掐還掐。”簡子星威脅地眯了眯眼。
仲辰把自己的托盤也遞過去,挨著他一通瘋狂歎氣。
兩盤炸串被丟進油鍋,壓根分不出哪個是誰拿的,油花滋滋啪啪地迸濺著,小攤上掛著的燈泡周圍有飛舞的小小灰塵。
等簡子星反應過來仲辰把下巴頦放他肩膀上時,那人好像已經在那好一會了。
挺神奇的,就是會不自覺地變得更親密。好像親密也是一個小種子,逮住各種機會努力破土,就連一起洗個澡都能往上拱一拱。
簡子星偏過頭看仲辰,視線裡全是某人密密匝匝的睫毛,餘光裡店老板蹲下係鞋帶,於是他平靜地又側了側臉,在仲辰臉頰上親了一口。
仲辰喉結動了動,過半天才緩過來,“非得扯平是不是啊。”
“嗯。”簡子星勾起嘴角,視線落在仲辰緊緊攥著他的手上,又笑著說,“又買這麼大一堆,吃不完你就死定了。”
“一起吃。”仲辰笑眯眯地說道。
晚上睡覺前,簡子星趴在欄杆上,輕輕揪了一下仲辰的頭發。
“嗯?”仲辰睜開眼,“對弟弟我有何指示?”
“你說你爸今天有沒有留意到你的耳釘,他偷偷跟過你幾次,就沒發現過咱倆有什麼不對?”
“我爸鋼鐵直男,我要是當他麵親你一口,他下一秒就拎兩瓶二鍋頭帶咱倆拜把子去。”仲辰樂著說。
簡子星歎了口氣,回到自己那邊躺好了,卻有些睡不著。
仲辰跟他的情況不一樣,現在仲辰爸爸回來了,他們就是幸福美滿的普通家庭,普通家庭能受得了這個嗎?更彆說仲辰他爸一看就不是能跟上這種思想的人。
“捕捉到一顆胡思亂想的星星。”仲辰忽然伸手在他枕頭上摳了一下,又低聲說,“這事兒有難度,但遲早得給解決掉。他倆沒法強迫我,真要是還有什麼抱孫子的想法,那就再生啊,反正我爸現在要退了,不生孩子乾什麼?”
簡子星原本心裡沉重,被他活活氣樂了,閉上眼睛說,“閉嘴啊。”
仲辰歎氣,“我現在就擔心你總想寫有的沒的,耽誤後麵的比賽。”
“是麼。”簡子星說,“我現在就擔心你後天考試又考砸,胡秀傑和老馬把你綁架到主任辦公室男女混合雙打,連帶著我一起信譽破產。”
頭頂上沒動靜了,簡子星等了一會,以為那家夥心虛裝死,正要歎氣翻個身睡覺,卻忽然聽仲辰幽幽道:“我隻希望你們不要受到太大驚嚇。”
“……”簡子星長歎一聲,絕望道:“那你倒是學啊,哥。”
帶著對某人考總分兩百多分的恐懼入睡,夢裡仲辰這次開創了曆史新低,考出一個斐波那契數列,1,1,2,3,5,8,總分20,胡秀傑直接扛了煤氣罐來說要和他同歸於儘,大小王校長齊上陣,要把仲辰安上火箭打包退貨,退回D市去。
整整兩天考試,簡子星時不時就腦海裡浮現出某人被綁在凳子上,擰開燃料罐要被發射的場景,作文都寫得心驚膽戰。
最後一科交卷後,第一考場的人漸漸都走了,簡子星卻沒動,坐在第一組第一排發呆。
他頭一回對考試出成績這麼緊張,從交卷之後立刻開始,洪水猛獸一樣的情緒壓也壓不住。
想來這恐怕就是差生家長的心態了。
他長歎一口氣,有氣無力地拽出書包,正要起身,仲辰就從前門大搖大擺地晃了進來。
他一進來就在簡子星旁邊的凳子上坐下,屁股在椅麵上蹭了兩下,又換到後頭那張桌子去。
“乾嘛?”簡子星瞟他,“屁股長草了?”
“我來感受一下這兩把椅子。”仲辰說,“第一考場的空氣也沒比我們最後一考場清新啊。”
“你想表達什麼。”簡子星涼涼地看著他,“想安慰我坦然接受你永遠賴在最後一考場?”
仲辰笑眯眯不語,過一會後才說,“這次考試題出得還挺有意思的。”
簡子星失去表情,並且開始感到頭皮發麻。
“哥。”他咽口吐沫,“有意思是什麼意思?哪道題有意思了?”
“比如作文,作文就挺有趣,竟然讓寫《年味》。”
簡子星一臉看鬼的表情,“不要告訴我你寫了小豬佩奇過大年的觀後感。”
仲辰嚴肅臉看著他,幾秒種後忽然咣咣咣捶著桌子樂了起來,樂出眼淚,趴在桌上連人帶桌一起抖。
簡子星笑不出來,心裡一片涼涼,瞅著仲辰的後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