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艽覺得腦子裡很亂,她這幾天一直很亂。
按照她的性格,被人騙成這樣,應該會恨對方的,可偏偏這個人是他,她竟然沒有恨的情緒。
是因為早就被騙過一次,知曉他其實還有其他麵孔?還是因為疑惑和謊言是一點點被洞悉,所以情緒被分散?又或是從始至終她一直篤信人無完人,宮裡怎會有這般完美人物,也因此當他展現出與平時完全不同的一麵,她反而覺得更真實?抑或是他明明知道不該,卻偏偏跑去鳳儀宮救了她。
秦艽實在想不出來,決定暫時不想了。
*
次日醒來,又是滿室清幽,隻剩了她一個人。
秦艽起身,洗漱,把房間收拾了一下,去用早飯。
用完早飯,她又陷入無所事事中,她實在不想去麵對宮懌,就打算今兒曠工一日,反正也沒人說她。
到了下午,小安子來找她了,手捧著一個托盤。
“今晚芙蓉園賞月宴,殿下說帶你一起去,你快準備準備。”
秦艽這才想起今兒什麼日子。
等小安子走後,她去翻那衣裳,不光有配套的衣裙,還有首飾。
這些東西明顯逾製了,不過秦艽也沒多想,去叫人幫忙提水沐浴更衣。
另一邊,宮懌已經準備好了。
因為今日不是什麼正經場合,他就沒穿皇子服,而是一身裁剪合身的青色長袍,墨發玉冠,十分低調,但又不失清爽雅致。
秦艽進來後,就看到這樣一副場景——宮懌坐在輪椅上,膝上蓋了一床薄綢被。她有些訝異,怎麼六皇子坐了輪椅,不過她也沒問為什麼。
這會兒來來去去在殿中服侍的人很多,對於秦艽的出現,除了小綠她們給了個眼神,宮懌似乎並沒有發現,直到秦艽走到他麵前,問了好,他伸手一把抓過她的手,擱在手裡捏了捏。
大抵是心態變了,這種場景讓秦艽覺得,六皇子如此費力演戲,甚至在近身侍候的人身邊,也是如此謹慎,難道說這裡麵還有彆人的眼線?
除了小藍,還有誰?
當初秦艽有提過,要不要把小藍換掉,宮懌卻說不用。放一個知道底細的釘子在此,總比對方再派一個不清楚底細的人來更好,這個道理秦艽懂,所以未做任何動作。
……
不知不覺,外麵的天色已經暗了。
宮懌帶著秦艽和小安子小平子,離開了紫雲閣。先坐肩輿到玄武門,再換馬車,一前一後兩輛馬車,往宮外駛去。
這還是秦艽第一次在這種情形下,見到長安城的景象。
此時已是華燈初上,來往行人絡繹不絕,笑語聲聲。時不時有裝飾華麗的馬車,或者衣衫華麗的貴公子們,三三兩兩騎著駿馬從旁邊經過。起先還走得挺順暢,快到曲池坊時,馬車突然停了。
秦艽出聲詢問,坐在馬車外麵的小安子說,各家前來參加賞月宴的人太多,把前麵的路給堵了。不過不要緊,前麵已經在讓路了。
果不其然,沒一會兒前麵便空出的通道,馬車一路前行。
秦艽掀起一角窗簾往外看,就見沿街兩側都是停靠的華車,車中似乎也有人在往外看,料想是在看他們所坐的馬車,這馬車和隨行的金吾衛一看就是宮裡出來的,自然惹人矚目。
馬車一直到芙蓉園大門外也沒停下,直接駛了進去。
待再停下時,天已經黑了,小安子先跳下去,和小平子準備好輪椅,才攙扶著宮懌下車。
一路往裡行去,苑中的燈已經都點燃了,遠遠看去就見朦朧中雕欄玉砌樓台屋宇層層疊疊,又似有大片湖光水色,映著這各式燈火,仿若來到了人間仙境。
秦艽早就聽聞芙蓉園乃第一皇家禁苑,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而此時,秦艽也終於明白六皇子為何要坐輪椅了,這種園林式的禁苑,前呼後擁的坐肩輿太引人矚目,可天黑他眼睛看不見,坐輪椅更為方便一些,也不怕在人前失態。
一行人正走著,左側方也行來一群人,為首的人正是五皇子宮煜,他似乎也剛到,見到宮懌一行人行來的方向,有些詫異。
“我說一直沒見到六皇弟,原來你是從玄武門走的。”
“小艽頑皮,說要看看長安城是什麼樣,我便讓人繞道而行,心想反正時間充裕,倒也不妨礙什麼。”
因為這句話,五皇子目光落在行在輪椅一側的秦艽身上,見她這身打扮和穿著,眼中閃過一抹驚豔。
月光下,秦艽身穿淡粉色素緞齊胸襦裙,上配廣袖月白色色短襦,臂彎處鬆鬆搭著一條鵝黃色輕紗披帛。她梳著雙平鬟,髻上戴了幾朵粉色的櫻花,一對明珠耳璫低低垂下,更顯得她玉頸纖細,下巴尖尖,平添一抹稚弱的嬌嫩。
一陣清風拂過,披帛和裙擺隨風輕輕飄蕩,映著清涼的月色,璀璨的燈火,倒恍若是個人間妖精。
五皇子笑了笑:“六皇弟倒是寵這丫頭。”
秦艽也不懂宮懌到底在賣什麼關子,恰當地半垂下頭,露出一抹合乎時宜的嬌羞之態。
宮懌麵露微笑,不置可否,又道:“五皇兄先失陪了,我出宮前還未用膳,先行去用些膳食,也免得等會人前失態。”
五皇子什麼也沒說,往旁邊讓了讓,讓宮懌一行人先走。
一直到走遠了,秦艽還感覺背後有一道目光注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