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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懌沉默地吃著肉餅。
從剛才把秦艽拽回來, 他就表現得很沉默。
秦艽沒敢說話, 心想是不是方才曹鏢頭把他們叫過去說話, 中間出了什麼事。
她不敢問宮懌, 隻能去問影一。
影一就坐在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
“大師兄,怎麼了?”
人前總是這麼叫著, 叫習慣了, 秦艽私下就沒有改口。她也怕一會兒叫大師兄, 一會兒叫影一, 到時候容易說漏嘴。
“剛才商量接下來的路線時,商隊的毛管事鬨出點亂子,我們的意見是連夜趕路, 但毛管事不願。”
“趕夜路?”
秦艽轉念一想,也能明白為何下這種決定。
他們昨天下午受到伏擊, 天黑前那群土匪沒回山寨,山寨的人肯定會下山尋找。他們當時雖把所有痕跡都毀掉了,死掉的人也掩埋得很仔細,但難免會有疏漏,所以最遲今年上午,山寨的人肯定會發現死掉的那批土匪。
他們會沿著馬車的車轍追擊,哪怕李家那群下人再怎麼拖延,那群人肯定已經發現追錯了對象,正回頭往這邊趕, 也就是說那群人現在就在他們身後。
至於距離多遠, 這還要看他們發現那批死人的時間, 以及李家的下人能給他們拖延了多長時間。但不管怎麼樣,接下來的路程肯定是最危急的,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就會被追上,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快離開子午道。
至於商隊的毛管事為何會有意見,其實也不難猜。
昨日宮懌所言,隻能暫時把這一盤散沙拚湊在一起,實際上經過這麼一天的時間,不免有人心思浮動,商隊的人就是其中之一。
其實這整件事和商隊沒有太大關係,李家的下人駕著所有馬車離開後,他們所有人現在倚仗的是商隊的貨車,也就是說商隊其實是在拿自己當幌子,掩護李家人。
可商隊和李家人並沒有什麼關係,認真來說應該痛恨對方才是,因為如果沒有李家人的出現,商隊這趟行程不會出任何問題,更不用提著腦袋被人在背後追趕。李家懸賞的銀子跟商隊也沒有半分關係,人家等於是賠本賺吆喝,還得小心丟命,不怪會鬨意見。
可同時商隊的處境也十分尷尬,李家人出了大價錢吊著所有人保護他們,這群見錢眼開的鏢師就把商隊丟腦勺後麵了,讓商隊自己走,他們也不敢走,現在就是這種兩難的狀況,也是今天毛管事總私下找曹鏢頭說話的原因,估計想說動曹鏢頭甩掉李家人單獨走。
所以宮懌說得真沒錯,如果李家人還不能認清自己的身份,真有可能死在這條路上。
秦艽正想著心事,見周圍很多人不約而同看向某處,她也順著看過去。
是李老爺和兒子說完話,直接往商隊那邊去了,估計是找毛管事談事。
這車隊裡人員龍蛇混雜,但要說傻,還真沒幾個傻子,秦艽也沒覺得李家人會是傻子,大抵是至今還認不清身份,所以一葉障目罷了。
希望彆再出什麼幺蛾子了,現在秦艽就想安安穩穩離開這裡。
不多會兒,李老爺和毛管事相攜走了出來,見毛管事臉上的笑,想必李老爺答應他的東西,讓他十分滿意。
曹鏢頭招呼大家啟程,有許多鏢師都發出埋怨聲,曹鏢頭對眾人曉以利害一番,大家也都接受了。
就是動作不太迅速,總有點不情不願的樣子。
“知道大家都辛苦了,可情況危急,實在不容耽誤。今晚這趟夜路,老夫再給各位壯士一人加十兩銀子,就當是辛苦錢了。”李老爺站出來說。
一聽有銀子拿,果然所有人都積極不少,所以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句話一點都沒說錯。
一盞又一盞燈被點亮了,商隊行走在外,免不了會碰見趕夜路的時候,所以這些都是必備物品。還有一根根火把,都讓在車下行走的人舉著。
秦艽和宮懌上了車,影一還是騎著那匹瘦馬跟在一旁。李老爺上車前經過這裡,停留了一下,對宮懌拱了拱手。
這手拱得秦艽心裡七上八下,宮懌卻一直是麵無表情,看都沒看他一眼。
等車隊往前行駛時,秦艽悄聲問他怎麼回事。
“我不過教了教他們什麼叫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誰知道這老頭這麼客氣。”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難道說那一刀?
秦艽看著他眼神有點詭異,宮懌揉了揉她腦門:“沒事你就睡覺,彆等半夜睡不著了。不過也沒事,你要是怕的話,就往我懷裡鑽。”
起先秦艽不懂為什麼,很快她就懂了,因為山裡有狼。
那狼叫聲此起彼伏,時不時還夾雜著其他不知名野獸的叫聲,真能把人嚇掉魂兒。幸虧車隊裡人多,火把也多,那些狼懼怕火光,一直不敢上前,卻一直綴在後麵,時不時叫上幾聲嚇人。
一直到把宮懌叫煩了,提著刀跳下車。
秦艽隻感覺一眨眼,身邊就少了個人,夜風吹來,格外的涼。她叫了一聲,沒人應她,影一舉著火把對她晃了下,讓她彆擔心。
過了會兒,宮懌回來了。
渾身熱氣騰騰的,似乎出了不少汗,他這一來一去,幾乎沒人發現,除了秦艽和影一。
“怎麼出了這麼多汗?”
不光是汗,秦艽還聞到一絲不顯的血腥味兒。她也沒顧得去問,找出帕子給他擦汗,又把蓋在身上的大棉襖,往他身上包。
影一定睛看了他一眼,問:“又頭疼了?”
宮懌沒理他,秦艽在心裡想那個‘又’字,不過綴在後麵的狼終於不叫了。
*
當終於看到人煙時,所有人都打心底升出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