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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什麼?怎麼不說?”
小田子緊緊地閉著嘴, 任來喜將他扔在地上。
來喜沒有再理他,去一旁架子上扯了條帕子,拭乾身上的水。穿上內侍服,戴上那頂進賢冠, 他又是那個處驚不變的少監大人。
小田子知道他是去乾什麼, 可他做的事勢必會被那個人知道,到時候……
“她回了四方館,但是又離開了,太子帶走的不是她。”
來喜頓住腳步, 沒有回頭, 隻是輕笑了聲:“她果然還是那個秦艽, 不會讓任何人抓住軟肋, 可……”我的小艽妹妹,你可知我想把你藏起來, 真是為了自己那點見不得人的心思?我隻是不想讓你涉險罷了。
那個人注定是眾矢之的, 跟在他身邊的人注定永無寧日,你不該過這樣的生活,可為何不願接受我的好意?
*
太子把懷南郡主擄回了東宮。
如此有失大梁顏麵的事, 都在等元平帝給個結果, 可至今沒有結果。似乎那就不是個人,隻是個物, 拿走了也就拿走了。苗王已多次入宮求見元平帝, 太子還好生生待在東宮, 這件事從皇宮蔓延到朝堂, 想看元平帝對太子的失去耐心的人們,注定要失望。
可這卻是一個打擊太子好時機,有心人從來不會放過,千裡之堤潰於蟻穴,任何事都是一點點積累而成,遲早變成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就這麼鬨騰了一陣子,原以為事情就這麼平息了,直到元平帝這個月下旨為太子和懷南郡主賜婚,才又沸沸揚揚起來。
於老百姓而言,隻知道太子要大婚了,娶的還是個什麼懷南郡主,可對於知曉內情的人,卻是喜憂參半。喜得是太子給自己作了個這樣的太子妃,那群苗人不過群蠻人,蠻人的郡主能有多大勢力,憂的則是太子不知道在搞什麼鬼,難道他真不明白這樣的賜婚是為何意,還是一切都是他在故布迷陣?
知道真正內情的,隻有那麼三兩個人,不過這三兩個人都不會主動往外說。
崇化坊位於延平門附近,此地距離西市不遠,多是胡人商賈在此地居住。長安城素有有容乃大,海納百川之稱,形形色色各族之人,在街上並不少見。
尤其又以懷遠坊、崇化坊等西市附近幾個坊為最,這裡龍蛇混雜,混居在此地,算是比較安全的了,畢竟長安城那麼大。
異族人多,漢話說得標準不標準,就不那麼明顯了。阿朵是沒問題,但阿力和大山多少帶了些口音。
正值清晨,西市附近菜市口正是熱鬨的時候。
這菜市口賣什麼的都有,菜十分新鮮,還有不少早食攤子,每天早上都有附近的居民來此,隨便吃些早食,再買些菜回去,一天都齊活了。
甯兒昨兒便嚷著要吃菜市口的小餛飩,今兒一大早秦艽就和阿朵帶著兩個孩子來了,兩人一個穿著深藍色的粗布襖裙,另一個穿著藕荷色的襖裙,都戴著包頭,兩個小娃子也是做平民家孩童的打扮,走在街上並不顯眼。
到地方時,攤上還沒有客人,甯兒熟稔地走過去,在條凳上坐下,又拍拍旁邊的位置,喊哥哥來坐。
秦艽忙製止了她,這種條凳不太穩當,必須兩邊平衡,不然就會摔了。讓兩個不安分的小娃單獨坐這種條凳,無疑是找摔。
她讓阿朵去陪甯兒坐,自己則和頡兒坐另一條。待坐了穩當,攤上胖老板也過來招呼了,秦艽要了三碗餛飩,和一份蒸棗餅。
蒸棗餅是胖老板幫忙在隔壁攤買的,碰到客人不單獨隻吃一樣,隻需叫一聲,便有彆的吃食攤老板幫忙端來,也算是開拓客源,等下一起會賬即可。
等餛飩端上來,秦艽又找老板多要了一隻碗,一碗餛飩對半分,兩個孩子就能吃得極飽了,再配點蒸棗餅,可以管到中午不會餓。
甯兒胃口很好的把半碗餛飩吃完了,頡兒胃口沒有妹妹好,但有妹妹在前,也勉強吃完了。
秦艽拿出帕子給他擦擦汗,道:“吃不了就不吃,彆跟甯兒比,她成天蹦蹦跳跳的,一刻不得安閒,胃口自然比你大。”
“頡兒也喜歡吃。”
“那娘明兒還帶你們來吃。”
甯兒鑽了過來,調皮道:“娘疼哥哥,不疼我,人家想吃磨了你幾天,你才同意,哥哥還沒開口,你就答應了。”
秦艽把她拉過來,也擦擦汗:“你個小調皮,是誰上回連吃了三天,說再也不想吃了?中間不給你換換口,你不待見吃,等下看到零嘴又管娘要。”
“娘,甯兒還要吃杏兒糕。”
口說不急,又來了,秦艽搖頭失笑,阿朵也笑盈盈的,拉著甯兒問她如果吃不完怎麼辦。
甯兒骨碌地轉著眼睛,說:“給阿力吃。”
想起上次甯兒吵著要吃纏絲糖,可給她買了,她吃了兩口就膩了,順手塞給阿力。阿力人老實,硬是苦著臉把那纏絲糖吃完了,連頡兒都不禁笑了起來。
實在那東西太甜,也就小童們喜歡,可惜頡兒也不喜歡。
“好了,上午不準再吃零嘴,不然中午你吃不下飯。那蒸棗餅是你點著要吃的,手裡還攥著,又要吃杏兒糕,反正娘是不會給你買。”
見秦艽說得這麼堅決,甯兒又去纏磨阿朵,阿朵是個鬼靈精,說秦艽同意了才可以,眼見願望不能達成,甯兒就生氣了。
她生氣就是不說話,小嘴嘟得老高,頡兒也不想妹妹生氣,就想逗她笑,卻又想不出辦法,眼瞅著不遠處有個小販腳邊放了個簸箕,簸箕裡放了十幾隻嫩黃色的小雞崽,他忙拉著甯兒指給她看。
甯兒一看到那小雞崽,就忘了生氣,兄妹倆手拉手跑了過去。
見此,阿朵忙追了上去,秦艽搖頭笑了笑,見三人都在看小雞崽,她趁空在附近買了些菜,不一會兒菜籃子就裝滿了。
那日離開四方館,次日秦艽就帶著阿朵四處找房子賃。
喬裝她不是第一次乾,和阿朵扮成一對小夫妻,尋了個牙行,在崇化坊租了個小院子。不過這個小院子他們沒住幾天,附近有個胡人開的雜貨鋪往外賣,秦艽就將之買了下來。
雜貨鋪不大,前麵做生意,後麵住人,就做附近幾條巷子居民的生意。秦艽並不傻,她知道有很多人找她,大隱隱於市,隻要平時注意些,沒人會發現她會藏在這裡。
住在這裡的日子很平靜,白天開門做生意,晚上關門,和附近街坊領裡也都熟悉了。對外,秦艽自稱是個寡婦,丈夫出去做生意,死在了外麵,沒辦法她隻能帶著兩個孩子和弟弟弟媳婦在此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