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秦艽是何等人,隻看著這兩位大長公主的做派, 便對她們的為人心中有些數了。不過就算有數, 她也不會挑明,畢竟對方是長輩, 擺一下架子,旁人也說不得什麼。
一番你來我往, 淑和大長公主讓秦艽坐。
首位隻兩座,一左一右, 本是淑和大長公主和淑慧大長公主坐的, 淑和大長公主卻要把位置讓給秦艽。
她敢讓,秦艽也不敢坐,長輩與她讓座,她若敢坐下, 洛陽這邊的皇親們恐怕唾沫星子都能將她淹死。不是她自貶, 而是看淑慧大長公主的態度就能看出, 對方能以公主之身活到這把歲數,自然不會傻的, 狂妄肯定是有, 但恐怕也彆有目的。
“姑母太客氣了, 我到底是小輩, 有兩位姑母在,我哪敢坐上座, 還是姑母坐吧, 千萬莫要讓我為難。”
淑和大長公主猶豫地看了秦艽一眼, 又去看淑慧大長公主,眼中隱隱閃過一抹惱色,到底是坐下了。
“既然皇後客氣,我就托大了,皇後也坐,還不快來人奉茶。”
經過淑和大長公主的提醒,才有下人匆匆奉了茶來。借著空檔,淑和大長公主又看了淑慧大長公主一眼,對方麵現不自然之色,等對上秦艽時,又恢複一派端莊,道:“皇後倒是禮數周全。”
“姑母誇獎了。”
秦艽低頭喝了口茶,見下麵一眾人都還站著,若無其事道:“你們也都坐吧,不是在宮裡,無須多禮。”
“謝娘娘。”
等都坐下後,場中陷入一片尷尬的寂靜,按理說主人家是淑慧大長公主,該她出麵說話,她不說話,下麵這些女眷們身份不夠,隻能淑和大長公主出麵打圓場。
“這就是寧平公主吧?長得真好,我瞅著眉眼倒是有些肖似先帝。”
這是好話,能肖似先帝,就是一份尊榮。但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像先帝,秦艽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接,隻能含糊地笑著。
倒是甯兒十分自來熟,道:“多謝姑祖母誇讚,皇祖父還在世時也曾這麼說過,不過皇祖父說甯兒還是像已故的皇祖母多些。”這個皇祖母自然不是指蕭皇後,而是上官皇後。
“像,姑祖母瞅著也像。”淑和大長公主招招手,讓甯兒來她身邊,拉著她的手,細細地看了又看,從袖中掏出一個鐲子,環在她手上。
秦艽忙推卻:“這可怎麼使的。”
“怎麼使不得,這是我做長輩的一點心意。”
淑和大長公主又去看淑慧大長公主,對方才從袖中也掏出一個鐲子,不過甯兒被淑和大長公主拉著,她也不好搶人,便讓身邊的一個貴婦把東西拿了過來。
“這是你八姑母的大兒媳婦喬氏。”淑和大長公主對秦艽介紹道。淑慧大長公主在先帝那一輩的公主裡排行為八。
“見過娘娘。”喬氏落落大方道。
秦艽對她點了點頭,叫了聲表嫂。
甯兒接過鐲子,道謝並叫了聲表舅母,喬氏滿臉堆笑說公主客氣了。不光她笑,下麵一眾人都陪著笑,這種場麵怎麼看怎麼尷尬,關鍵秦艽還不能說尷尬。
喬氏也似乎看出大家的不自在,笑盈盈地道:“娘娘還是第一次來洛陽吧,洛陽牡丹甲天下,這洛陽的牡丹又屬我們清水彆莊的牡丹最好,今兒即是花宴,娘娘不如隨妾身等出去賞花,也彆辜負了今兒這麼好的天氣。”
“正是,正是。”
“妾身等早就聽聞這次彆莊新種出一盆百園紅霞,托了皇後娘娘的洪福,今日有幸一觀。”
以喬氏的為首的一眾貴婦們,擁簇著秦艽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又讓所有下人都下去,淑和大長公主才拉了臉。
“淑慧,你瘋了!”
淑慧大長公主皺著眉:“你說什麼,你才瘋了。”
“你不是瘋了,你膨脹成這樣,彆忘了你就是過氣的公主,當年父皇還在時,咱倆就不受寵,我們能安安穩穩地活到現在,不是因為我們姓宮,而是我們都夠識趣。”
淑慧大長公主當然知道這些,皇家的公主尊貴又不尊貴,在外人眼裡尊貴,可在宮裡一個不得寵的公主,就跟個透明人沒什麼區彆。
可看久了才知道透明人其實是好的,至少不用摻和進任何是非中,但凡在人前顯眼些的,無形中就必須站隊,不管你願還是不願,可若是站的對還好,站不對輕則連累母族,重則牽連夫族。
她們倆就是因為在宮裡不受寵,嫁的夫家也不是什麼豪門世家,才能一家子安安穩穩到現在。
脫了毛的鳳凰不如雞,過氣的公主沒幾個瞧得起,可最起碼公主都有食邑,逢年過節宮裡的賞賜多少總有一份,比起旁人還是有幾分體麵。
淑和知道淑慧為人有些虛榮,她們這種冷板凳坐久了的,隻有每次皇帝來洛陽,才能被人看重。因著她們較皇帝這一支近,總能說得上幾分話,即使帝後心裡不待見,看著輩分也會給她們幾分薄麵。
可她萬萬沒想到淑慧竟會當著皇後擺長輩架子,再瞧不起皇後是宮女出身,人家現在已經是皇後了,為皇帝生了兩子兩女,嫡和長人家都占著。彆說近十年,至少近百年天下人都得看人家的臉色,淑慧竟當著人家擺架子,她不是瘋了又是什麼!
“我若早知道你今日會弄這麼一出,我是萬萬不會來的!”
眼見淑和大長公主真惱了,淑慧大長公主也有幾分懊惱,兩人畢竟幾十年的交情,她也不願和對方鬨僵。
“今天這事不是我的主意,我也是聽人的。”
“聽誰的?”
“你等會就知道了。”淑慧大長公主麵露難色,不願多說。
淑和大長公主這次可不會上她的當了,站起來道:“你若不說我現在就走,我跟你比不得,兒子兒媳孫子下麵一大家子人,我還指著以後皇帝能給幾分顏麵,給下麵小的博個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