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晏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的劍宗,印象中他還沒走到山門就暈過去。再醒來時,藥宗的那位宗主秀眉緊蹙地看著他,沉聲道:“痛就叫出來吧。”
謝晏一聲不吭。
藥宗宗主歎了口氣,“你如今修為被廢,靈根被毀,我沒辦法用靈力幫你緩解疼痛,隻能靠你自己忍著。痛的話,就叫出來吧。”
謝晏驚詫地看著她:“靈根被毀?”
藥宗宗主心情沉重地點點頭:“我知道你難以接受,可是你此生,的確無法再踏入仙途。”
修為被廢,尚且能再次修煉,可若是靈根被毀呢?
來看他的人一波接著一波,都被他委托師兄拒之門外。大師兄坐在他的床邊,目光中滿是擔憂:“三師妹一直等在門外,你也不見嗎?”
謝晏搖了搖頭。
如今他和宋淩仙凡相隔,已成定局,何必相見?
夜深的時候,大師兄回房休息。皎潔的月光透過窗上的紙,柔和地照進屋內,還將屋外那人的身影,拓在了窗紙之上。
謝晏凝視著那個單薄的身影,喃喃地說了句:“宋淩,師兄好痛……”
第二天下午的時候,那個身影才消失。不久後,清雲真人就闖了進來。他眉心隱隱帶著怒氣:“你師妹說,她想跟你結為真命道侶。”
“不必了。”謝晏不用思考都知道她在想什麼。
以前二師兄意氣風發,願意分一半壽命給她,那些現在,她也願意分一半壽命給二師兄。
哪怕她自己都不確定自己是否能結丹,又是否能踏足元嬰。
可她大概沒想過,他以前那麼希望她長生,現在又怎麼舍得拖累她?
夕陽的光,柔和溫煦。謝晏注視著窗外,自醒來後,沒有任何一刻如現在這般清晰地意識到,他這一輩子,都不可能跟他的宋淩在一起了。
“師尊,你不是一直不希望我跟師妹在一起嗎?”
謝晏偏過頭注視著這位清雨峰的主人,淡淡地說:“你現在可以放心了。我修為廢了,靈根也沒了,我跟師妹,徹底地踏上兩條不同的路。你討厭了我那麼久,現在終於得償所願,我恭喜你。”
清雲真人臉上的表情凝固住。
謝晏離開玄天宗的那天隻告訴了大師兄,大師兄送他出了山門,目光落到不遠處來接他的謝國皇室輿車,眉心皺起:“你真的不跟三師妹道彆嗎?”
“不了。”謝晏搖頭。他何嘗不想見三師妹,可如今他落到這個地步,真沒有再見的必要了。他看著大師兄,神色疏淡,“你替我轉告她,就說我回謝國,做我的閒散王爺,讓她不必記掛我。”
坐在輿車前的馬夫揚起了皮鞭,車輪開始“軲轆軲轆”地滾起來。
“二師兄!二師兄!”身後傳來熟悉的喊聲。
謝晏渾身一震,片刻後示意馬夫繼續前進。
那聲音卻沒有遠去。
“二師兄,二師兄,你不要走……”
謝晏閉上眼,他的三師妹才剛剛築基,連禦劍都不會。他閉著眼都能猜到她一邊嘶喊一邊跟隨馬車的模樣。
“殿下,”透過輿車後麵的車窗,看著那個女弟子蹣跚的步伐,前來接謝晏的侍衛臉上露出於心不忍的表情。“山路崎嶇,她再這樣追下去,怕是會摔著。”
謝晏深吸了一口氣,“停車!”
他掀開車簾,麵若寒霜的走了下去。
“二師兄,你不要走,好不好?”宋淩好不容易追上二師兄的馬車,迎上的卻是一雙冷漠的黑眸。
謝晏看著她上氣不接下氣滿頭大汗的模樣,心如刀割,嘴裡說出的話,卻比利劍還冰冷:“我不走,留下來等著彆人看我笑話嗎?”
宋淩張開口,懦懦地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謝晏毫不客氣地反問。
宋淩眼圈微紅:“他們說,二師兄為了四師妹,寧願被魔修廢去修為,靈根儘毀。二師兄,你……”
“是這樣又如何?”謝晏打斷她的話。
“可是二師兄,你明明想和我結為道侶的啊。”
謝晏看著她茫然無措的樣子,咬緊後槽牙保持麵上的冷漠:“我們倆從小一起長大,在我心裡,你是跟妹妹一樣的存在。你那時候那麼傷心,我隻是想安慰你。你不會當真了?”
宋淩愣在原地,半晌才反應過來,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滑落,她低下頭,跟謝晏道歉:“對不起,二師兄,我誤會了。”
“沒事。”謝晏冷淡說,“你不是一直都很聽師尊大師兄的話嗎?現在也該聽我的話了。你回去吧,不要再來找我了。”
宋淩呆在那,好半天才緩過來,低低地說了聲:“好。”
謝晏看著她的背影越走越遠,直到消失,他還站在原地。
“殿下,我們該走了。”身旁的隨從提醒他。
當輿車徹底駛出玄天宗的邊界時,謝晏感覺自己失去了什麼,又似乎從來沒得到過。
十多年後再相見的時候,他鬢生華發,她年少如舊。
歲月似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什麼,又似曾留下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