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怕?”宋淩目光轉向他,淡淡問。
高源連忙搖頭,倔強否認:“沒有沒有。”
宋淩見他雖然這樣說,但身體不停地往燕澤身後縮,隻當他口是心非,沒想到她才轉過身就聽見高源小聲地問燕澤:“師叔,師嬸這麼厲害,你是不是打不過她?”說完自言自語道,“難怪你們分房睡。”
宋淩沒有回頭。
燕澤道:“厲害才好。像我們這麼孱弱的道修,正是需要你師嬸這樣的厲害的靈修保護。”
“也是。”高源恍然大悟,立刻立下跟名字一樣高遠的誌向,“我以後也要找跟師嬸一樣厲害的道侶!”
宋淩手中的劍默默換了個方向。
燕澤岔開話題:“高源,你帶這些仆役出去,我和淩雪去追剛才那個魄。”
“好。”高源沒有拒絕。
宋淩燕澤去追。燕澤:“剛才那個魄你認識?”
宋淩道:“算是熟人。”
燕澤道:“若抓到他,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樂正嵐陰差陽錯撿到蓋家禍水東引的祿神劍,導致全家滅族。而如今,作為他堂哥的賀茂化作魄,那他又在哪?
宋淩想起那個穿著灰衣心思單純追著自己喊“道友道友你可以不可以不要殺賀茂”的少年,握著祿神劍手的力道加重幾分。
她回過首,凝視遠方那浩大的虛幻紅影:“那是祿神劍劍靈嗎?”
燕澤道:“是。祿神劍靈接受蓋家供奉三百年,逐漸擁有了法力,漸漸脫離祿劍開辟出領域自立為神。若是真再由它這麼發展下去,吞噬掉所有蓋家之人。它怕是可以由虛化實,徹底脫離祿劍,化成人形,後果難以想象。好在蓋家現在住進十餘位道修,暫且壓製住它讓其無法輕舉妄動。隻是魄若再這麼殺襲去,那就不一定了。”
伴隨著蓋家五公子的死亡,漂浮在蓋家上空的祿神劍靈模樣明顯脹大、
宋淩思索片刻,慕白燕澤的意思大概是如果任由賀茂殺下去,祿神劍靈怕不是會跟墨邪劍靈一樣化成人形,還是進階加強版的墨邪劍。
“我們要阻止他。”宋淩道。
燕澤頷首:“那鬼修之魄殺人向來是按照長幼順序,之前死的是五公子,不出意外,接下來是老六。”
宋淩跟燕澤對視一眼,連忙離開此地結界朝蓋家六公子房間尋去。
等他們趕到的時候,六公子已死。
燕澤毫不猶豫:“去八小姐房裡。”
現在趕去七公子房裡不一定來得及,索性去八小姐房間守株待兔。至於七公子的生死,隻能聽天由命。
宋淩明白他的意思,沒有遲疑,隻不過她內心存疑:“之前賀茂他們一個月才殺了三位,為什麼今晚這麼著急?”
燕澤道:“兩個可能。一是他經過這麼多天的暗殺,法力暴漲,自認為足以對付蓋家;二是蓋家最近廣求道修,他怕再等下去,夜長夢多。索性選擇今晚解決。”
“或許兩種可能皆是。”
他們半夜闖進蓋家八小姐的房內,八小姐從夢中驚醒,還沒來得及尖叫就被燕澤打暈,乾淨利落地塞進衣櫃。
饒是宋淩也忍不住評價:“下手真重。”
燕澤道:“我這就是在救她的命。”
短暫商量時間後,宋淩躺在床上佯裝八小姐,燕澤躲在暗處伺機而動。
深夜靜悄悄的,除了風,什麼聲音都沒有。
不一會兒,門外傳來一種奇怪的聲音,似毒蛇在地麵爬過,又似水從暗道流過。
宋淩躺在床上,背朝外,靜靜地倒數。
如水銀般的黑色液體爬上八小姐的床,正化成人形匕首將落下之際,宋淩利落地翻身而起,抓住魄的手,凜然道:“賀茂?”
屋內燭光突然大亮,賀茂嚇了一跳,正準備化為液體逃跑,一道黃符就從暗處飛出,貼在他的背上。
賀茂渾身一僵,正準備拚死反駁,卻驟然那黃符貌似……根本沒有作用?
他心情稍稍放鬆,宋淩在他不想拚命,念下化為黑水的咒語,卻發現渾身動彈不得。
宋淩道:“多謝。”
哪怕她身為化神期劍修,想留下此時已變成魄的賀茂也是不行,但燕澤憑著一道黃符,也不用念咒語就輕輕鬆鬆將賀茂留下,還將其禁錮在原地。
燕澤矜持頷首:“客氣。”
宋淩目光回到賀茂身上:“賀茂,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怎麼變成魄了?樂正嵐呢?”
賀茂雙唇緊閉,撇過臉,沒有出聲。
宋淩站起來,走到燕澤身邊:“能根據他找到驅使他的鬼修嗎?”
燕澤點頭道:“不難。”
賀茂聽他這麼說,變了臉色。
沒待燕澤念法決,一人推開房門,落落大方走進來:“前輩,你不用找了,是我。”
宋淩回過身,燭光照亮了樂正嵐那張臉。他還是那身灰撲撲的長袍,容貌未變,隻是整張臉都陰沉沉的,眼瞳是駭人的全黑,渾身跟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半年前,他不過築基修為,所以叫誤以為有金丹修為的宋淩前輩。
而如今,他站在宋淩麵前,周身氣勢早已不是半年前那個灰衣小修士可媲美。
宋淩望著他出神片刻,才喊道:“樂正嵐。”
樂正嵐笑道:“當年前輩跟我告彆時,說總有一天回來找我。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宋淩心情沉重:“誰也沒想到後來發生這麼多事。”
樂正嵐微微一笑道:“是。”
燕澤放開賀茂的禁製,賀茂沉默地走到樂正嵐身旁。
宋淩沒忍住問:“他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樂正嵐道:“當初我家人接二連三逝去後,隻剩下我和賀茂。一個前輩救了我們,還教了我們鬼修之術。為了報仇,我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而賀茂也甘願自殺化魄,供我驅使。”
魄對於鬼修,無異於劍之於劍修。一個心甘情願供鬼修驅使的魄,的確可以為鬼修帶來極大助力。
可就算這樣,也不對勁。
宋淩心裡清楚,修士提升境界之難,難於上青天。她是沾了前世身居渡劫境界修得劍意劍心的光,又有羅刹劍相助,修行才一日千裡。
樂正嵐就算投身鬼修,修為也不可能躍進得如此之快。
眾人沉默一陣,燕澤開口道:“鬼修之學,失傳已久。你們怎麼可能恰好遇到一位會鬼修的前輩教授你們?”
樂正嵐看他跟宋淩站在一起,知道他們怕是好友,問:“你是在懷疑我們?”
燕澤搖搖頭:“我是在懷疑教授你們鬼修之術的那位好心前輩。”
鬼修之學至少失傳千年,常人活不了這麼長時間。
宋淩忽而想起從上古傳下來的墨邪劍,它雖然不是修士,但也可化作人形告知自己上古或幾百年前曆經之事。
那蓋家這把快要化形的祿神劍靈呢?
宋淩燕澤互視一眼,皆看出對方已猜到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