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蘇也不客套,侃侃而談,“這個說起來就多了,法者,國之權衡者也。公正權威是必不可少的,立法是循序漸進,順應時代發展,順應民心。”
“以法治國不是不可能,但必須民知法令,執法必信,做到賞罰分明。前朝有‘刑不上士大夫’,可是我卻認為‘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嗬!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荀祁驚訝出聲。他看向秦湛,手指都微微發抖,這話……這話……
大逆不道,的確是大逆不道。君王天授,哪怕無道,臣民卻敢怒不敢言,誰人敢以罪製之。可衛蘇那句‘君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如何能夠行的通?
衛蘇並沒有管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喝了一口酒,繼續道:“要知道,不論哪一種學說,要用在國事上,最主要的目的還是在於富國強兵。君無術則弊於上,臣無法則亂於下,此不可一無,皆帝王之具也。注2故而,‘法治’、‘勢治‘’、‘術治’三者合二為一,相輔相成,是不可或缺的。當然了這並非是一蹴而就的,這就需要很多人的努力,還要根據國情民俗製定相應的法律法規。而且定法也非一成不變,或許百年前的法規用於百年後就已經不適用了。”
衛蘇停下來,他說了那麼多,也隻是依據他曾經學到的,以及了解的曆史簡單的總結。他是想到哪裡說到哪裡,沒有任何的規律可言。也不知道這兩人能否聽懂,不過他也沒打算做過多的解釋。
衛蘇揉了揉腦袋,這酒水喝著淡淡的,沒想到後勁倒挺大的,他的腦袋已經有點暈乎乎的了。
秦湛仔細聽著他的話,不住點頭,從衛蘇的話裡,可以看出等到法脫離出原來的束縛,自成一體後,用以治國也是一個全新的嘗試,說不定能帶來一個全然不同的嶄新的秦國。
如果,如果他能試試,秦國是否就能擺脫目前的困境?富國強兵,富國強兵,這是多少有為國君的期盼。
西秦如今國弱民孱,如若不改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亡國滅種,從此國將不國。如果衛蘇有辦法富國強兵,那麼……
可惜,他隻不過是顆無人在意的棄子,空有一身抱負,最後也隻能蹉跎一生。他捏緊了拳頭,終還是不甘心啊!
荀祁反複咀嚼衛蘇的話語,哪裡還有一開始的玩笑之意。他再也不顧及自己的形象,眼神放空,雙手不停的抓著自己的頭發。許久之後,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然後蹭地站起身來,也不管被他衣角帶倒的淩亂碗盞,急急就跑了出去。
“你做什麼?”秦湛拉住他,怕他出什麼事。
荀祁手舞足蹈,“我先告辭了,去學宮找韓先生。哈哈哈,這題有解了,我要讓先生也高興高興。”荀祁自顧自高興,出門檻之際差點被衣角絆倒。他卻渾不在意,隻是提了衣擺,連平日裡時刻都要注意的翩翩風度都丟掉了,絲毫沒有形象的小跑離開。
“……”衛蘇一臉懵,這是怎麼了?什麼事值得他這般喜之若狂?
秦湛幾乎沒眼看,嘴角卻多了一抹笑意,用眼神示意讓侍候的仆人繼續給衛蘇斟酒。清了清嗓子解釋道:“他平日裡不這樣。”
這解釋還不如不解釋。
秦湛舉起酒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敬你一杯。”
衛蘇端起酒杯一飲而儘,說了幾句客套話。
秦湛眉心緊皺,“我亦有難題,縈繞心底良久。至今無法解決,不知能否請衛公子解惑?”
衛蘇撐著腦袋,“說來聽聽。”
雖然不確定能不能解決問題,但是這種事埋在心裡就怕到最後成為解不開的心結。說出來不管能否解決問題,也會讓人輕鬆一些。
秦湛幫了他不少,這點問題,他沒理由拒絕不是?
秦湛思索了一陣,似乎在想該如何措辭,衛蘇也沒有催促,隻等著秦湛開口。
“我是西北之地西秦小國的一個不受寵的王子。”秦湛小心的看了衛蘇一眼,發現他並沒有驚異之色,提到喉嚨都心才放下。
衛蘇點點頭,秦湛與荀祁兩人身上自帶了一股與一般世家子弟不同的貴氣。他早就注意到了,隻是沒有過多去猜測,秦湛這麼一說,他也並無意外。
“西秦國王子?”衛蘇一拍腦袋,笑著道:“我原說見你怎麼有些麵熟,原來是真的之前就見過。“
他想起來了,之前還在白水縣城之時,有西秦王子路過白水縣前往潁陽學宮,那時整個白水縣都轟動了。他也帶著妹妹去看了,隻不過當時人太多,又隔得遠,他的心思又在妹妹身上。就怕人擠人的,妹妹衛蓁會有什麼閃失,故而當時晃過一眼。到後來,這事情過了也就將之拋在腦後了,所以上次再見麵他才會有熟悉的感覺,隻是當時他沒想這麼多罷了。
”是嗎?“秦湛嘴角微勾,他卻不敢說當時這一抹青衣就此入眼入心,再次見麵時他的雀躍欣喜。
他借著喝酒的動作,將眼中複雜的情緒掩去。再次抬頭時,又恢複了往日裡的平靜無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