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湛低著頭, 連宮人們抬著的步攆也不乘了,就這麼信步而行。
顓太夫人必然不會善罷甘休的,以西秦目前之勢, 結交同盟是必然之舉。曆來的手段都是靠聯姻結盟,而顓太夫人提出來的不是不可行。若是朝臣們都同意這樣的結盟方式, 隻怕自己一人之力根本就無法反駁。
他不是不了解顓太夫人的手段, 畢竟在朝這麼多年, 聲望還是有的。這也是秦湛不敢不敬太夫人的原因, 倘若太夫人真放出話去給秦湛聯姻。隻要有利於秦國之事, 朝臣不可能不同意,到時候群臣請命,那麼自己就被動了。
想到這裡他莫名的有些煩悶。一想到自己的婚嫁還要被彆人控製, 他就不滿, 他必須要變得更強, 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
轉過一道花園矮牆, 卻見到一個破敗的院門。秦湛頓足,似乎沒想過這個地方會有如此破敗的地方。
就在秦湛沉思之際,一個機靈的宮人上前為秦湛解惑, “大王,這是先王宛夫人的宮苑。”
“宛夫人?”秦湛這才記得曾經那個被顓太夫人賜死的宛夫人, “這裡還有人住嗎?”
秦湛隨口問了一句, 身旁的宮人有些支支吾吾, 不知道該怎麼回話。秦湛皺了皺眉,他並不打算進去,今日已經浪費了半日的時光, 他的政務還沒處理完。
見秦湛要離開, 身邊的宮人們齊齊鬆了一口氣。就在這時, 突然聽到院裡傳來一陣呯砰的聲響。秦湛停住腳,想了想,還是直接推開虛掩的院門走了進去。
一個明眸酷齒的少女正手忙腳亂的收拾起一地的狼藉,她身邊的一個小銅爐中正燒著火,爐火上似乎在煨著什麼東西。
她一臉的懊惱,似乎對於自己笨手笨腳的很不滿意。屋子裡傳來一陣咳嗽聲,一個弱弱的聲音響起,“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我不小心打碎了兩個碗罷了。”少女急急回答,複而又問道:“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屋中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得人心焦。少女連忙站起身來,在石桌上倒了一碗水,準備給屋中人端進去。
就在她一轉身之際,就見到了站在後麵的秦湛。少女臉色一變,福了福身,“見過大王。”
秦湛不認識她,身邊的宮人已經回稟道:“這位是宛夫人之女,大王的妹妹,菱公主。”
秦湛這才記起來,宛夫人有一子一女,兒子秦盱,女兒就是這位菱公主了。他原本見此地破敗,連個宮人都不見,還以為沒人住,沒想到這兄妹二人卻住在此。
“為何不見宮人伺候?”剛剛他見到她做事都親力親為,這院中並不見一個宮人。堂堂一國公主,豈能事事親為,身邊連個伺候的宮人都沒有?
底下的人有苦難言,隻能實話實說了。這宮中本就是捧高踩低之輩,當初先王駕崩,宛夫人陪葬,隻留下孤零零兩個子女。秦湛繼位之後,在宮中沒有了靠山的秦盱與秦菱兩兄妹的處境就可想而知了。
而且顓太夫人後來又大力整治宮廷,血洗了一遍之後,這裡伺候的宮人早就死的死散的散。這兩兄妹更是無人問津,既然上麵沒人發話,底下的人又豈會多管閒事?到現在,也就成了這個樣子了。
秦菱撇撇嘴,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不過今日秦湛突然出現在這裡,是為了什麼?想到自己的哥哥,突然間意識到他來這裡定沒好事。
“大王今日為何來比?我們兄妹二人從來都是安分守己,都不曾踏出過這裡一步的。”秦菱忐忑道:“這裡的情況大王您也看到了,看在父王的份上,還請給我們一條活路。”
秦湛緩步走過去,看了看爐火上煎著湯藥,“這是誰的?”
秦菱大驚失色,“我,我的。”
秦湛揚起嘴角,這丫頭睜眼說瞎話,明明就活蹦亂跳一個人,還遮遮掩掩說這藥是自己的。
“王子盱病了多久了?可讓太醫令來看過了?”秦湛一句話就戳穿了秦菱的謊話。
果然,秦菱臉色變了又變,才小聲道:“哥哥自先王和母親去後,身子骨就一直不好。一開始還請太醫令開過幾副藥,隻是後來……”她說到最後,已經哽咽著難以出聲。
秦湛看向貼身宮人,沒辦法,那宮人隻能解釋。原來王子盱當初受到驚嚇,又心傷過度,一病不起。太醫令雖然開過藥,然而病情卻反複無常,沒有很好的效果。到後來,顓太夫人掌權,她本就恨宛夫人,對於宛夫人的兩個子女自然就忽略了。因為王子盱的尷尬身份,又沒有前途勢力,更沒有什麼好處,誰還願意儘心捧著?
一開始,他們兄妹二人手中還有宛夫人留下的餘錢度日,買通宮人太醫幫忙做事。隻是到底是坐吃山空,那些留下來的東西變賣完畢後,從二人手中再摳不出好處來,也就沒人願意幫忙了。因此,漸漸的太醫院的人也就不願意過來了。
今日秦菱煎煮的湯藥,也是秦菱外出自己找大夫配置,然後帶回來自己熬。儘管日子艱難,秦菱依舊不肯放棄,秦盱是自己唯一的親人了,兩人在宮中還能相互扶持,抱團取暖。真要是剩自己孤零零一個人,隻怕最終也逃不過死在某個角落中的命運吧。
秦湛聽得臉色陰沉,他真正掌控西秦還不到一年時間,因為他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前朝的事務上。後宮之事因著顓太夫人的緣故,他並沒有過多留心,沒想到先王的王子王女,那些宮人也能這般對待。
不過想想也是,秦盱秦菱兩兄妹因為宛夫人的緣故,地位尷尬。宮人向來都是看掌權者的臉色行事的,當初宛夫人打壓秦湛,與顓太夫人也撕破了臉。這樣的情況下,誰還敢心存僥幸,萬一大王和太夫人要秋後算賬,豈不是會被牽連?還是早早撇清關係為好。
想到這裡,秦湛已經完全明白了,如今這兄妹二人的處境,可不就如同當初的他?隻是,當年他孤立無援,隻能任由彆人擺布自己的命運。而如今這兩兄妹相依為命,倒也比他那時要好很多。
“咳咳咳……阿菱?咳咳……可是有人來了?你也莫要與他們爭執,看看我們還有什麼,打發走人就好。咳咳咳……”秦盱的聲音響起,就這麼幾句話,就將他給累得氣喘籲籲。
秦湛抬步就朝殿中走去,秦菱著急想攔,又哪裡攔得住,隻能眼睜睜看秦湛走了進去。
秦菱跺腳,就怕秦湛見到哥哥要是一個不高興,後果難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