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拘魂令出,惡鬼莫遁。
陰差手裡的拘魂令化作一道淡金色的光,順著大鐵鎖鏈加固了一圈,那中年鬼哇哇慘叫,竟然給燙冒煙了,於是秦峰決定不碰那道金光。
活了將近三十年,唯物世界觀在眼前崩塌,秦峰卻意外地發現自己接受度良好——沒辦法,都低頭看見“自己躺在腳下”了,除了接受世界上有鬼這個設定,還能怎麼辦?
但秦峰就算心理承受力再好,也不能接受“惡鬼”這個大帽子——畢竟根據家喻戶曉的民間故事,壞事做儘才是惡鬼。
秦峰:“我再說一次,你們肯定抓錯了。”他頓了頓,補充,“我甚至還立過一等功。”
話多那個陰差剛想開口,他的同伴似乎拉了他一下,於是他隻嗤笑了一聲,不屑一顧。那個一直沉默的陰差回答:
“天地自有公道。”
秦峰再次眉頭緊鎖,不過他依然沒有盲目反抗,而是帶著一絲冷意微微頜首:“說得好啊,那我倒要看看,你能給我個什麼公道。”
……
天幕低垂,無分晴雨,沒有日月。遠處是連綿的黑色山巒,懸掛幽燈的小路蜿蜒而上,魂魄走在上麵有些昏沉,秦峰完全記不清自己怎麼走到這兒來的,隻記得隱約路過了一顆碩大無朋的樹?
再一抬頭,拾級而上,是一座宏偉大殿。
殿堂籠罩在大片的黑暗之中,隻見門臉、看不清飛簷,陰差也不給他們時間仔細看,拽著鎖鏈就把他們拉進了大門。門內燈火搖搖曳曳,視線更不清楚了,照得內裡猙獰無比,門口怪怪地擺了個大屏風,上頭畫的是傳說裡各種受刑的惡鬼,行刑的陰差表情陰森,眼睛似乎還會盯著畫外的人看。
秦峰抬頭,麵無表情地和畫上的陰差對視,片刻後,陰差畫像默默把頭轉了回去,還把往外看的惡鬼腦袋也掰了回去。
大殿中央是寬闊的空地,高大且無麵的陰差站在遠處廊柱的陰影下,手持鎖鏈,沒有五官的白臉齊刷刷轉向進門的魂魄,於是秦峰旁邊的中年鬼噗通一下就地癱成了一張餅。
雖然很不合時宜,但秦峰真心覺得,那位高個兒陰差把中年鬼丟進大殿中央的動作,特彆像他們食堂那位阿姨做印度甩餅。
一聲略顯拿腔拿調的大喝傳來:“堂下惡鬼,時辰已到!”
秦峰眯了眯眼睛,依然看不清喊話的鬼,但不難猜到——這是判官了吧?
大殿上方,高高的階梯上,麵部模糊的判官發出空洞的嘶吼,秦峰被震得故意揉了揉耳朵,也不抬頭,隨意地問:“什麼時辰啊?”
不知是不是錯覺,秦峰覺得那個所謂的判官愣了一下,八成是從沒有受審惡鬼回過嘴,他沉默三秒,回答:“清算你生前功過是非的時辰,大到生死,小至一粟,生死簿上統統在案。”
秦峰點點頭:“嗯,那你算吧。”
判官:“……惡鬼,你這不知悔改的態度,怕是扔你進無間地獄永不翻身!”
秦峰雙手抱著肩膀,勾著一邊嘴角毫無誠意地笑了一下:“我不翻,你算,我這輩子最大的罪就是以前打匹配的時候臨時出任務掛機,夠下地獄嗎?”
一直兢兢業業,不敢說功勳卓著,但他熱愛自己的職業,傷退時再風輕雲淡,那個顧問當得也多少有點不甘心,這會兒一死就被指著鼻子叫惡鬼,還拿大鐵鏈子套,就算平日再處變不驚,現在胸口也堵得慌。秦峰這是揣著一股火兒,根本沒有多精力害怕或者不安。
高台上那個鬼好像噎了一下,轉向地上的中年男餅,試圖重拾威嚴:
“郝家慶,生於1971年9月21淩晨3點10分,死於2019年4月30日淩晨2點36分,你從8歲上小學開始,蓄意霸淩同學,16歲跟蹤尾隨同班女生,強jian未遂,18歲……43歲加入涉黑組織……48歲駕駛改裝油罐車劫持人質致三人死亡——”
“人質死了三個?”秦峰嚴峻起來,轉頭去看那中年鬼。他不吼也不罵,中年鬼卻覺得他的視線有千鈞重,那種冰冷淩厲的目光好像能把他釘在地上。
堂上判官一口氣念完了這個郝家慶生平所有惡事,抬頭赫然發現那中年鬼已經嚇到變形,條件反射擺好蹲地抱頭姿勢,大叫:“警官啊,那三個不是車裡的人質,最開始抓人質是在百貨商場,有一家三口慌不擇路墜樓了,真不是我的責任哇!”
秦峰意義不明地輕笑了一聲,指關節發出清脆的嘎巴一聲。
那鬼感覺自己的脖子還在隱隱作痛,更加淒涼地慘叫:“我配合,我全力配合,我交代情報、爭取減刑!!!”
堂上的鬼判官:“……夠啦!!!郝家慶,你對以上罪行可有異議?”
郝家慶繼續嚎:“沒有沒有,認罪認罪!”
於是無麵陰差拎著粗大的鐵索把他套上架走,他居然還對人家感激地說了聲謝謝。
雖然審訊十分順利,但判官好像格外生氣,惡狠狠轉向秦峰:“你,賀瑾年,生於1991年12月2日17點16,死於2019年4月30日淩晨2點39分,你——”
“等等。”秦峰舉起手,“生卒年是對的,我不叫賀瑾年。”
判官手裡驚堂木一拍:“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