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市的隆冬時節,潑水成冰。
一場大雪毫無征兆地落下來,鋪天蓋地,將萬物籠罩。
走在路上的人都忍不住哈著冷氣說:“這麼大的雪盛京近二十年都沒有見過了吧,今年本來就冷得早,這要是下上個一天一夜,明天門都出不了。”
“是啊。”有人附和,“這雪下得確實誇張。”
這時候前邊突然有人喊:“快來人啊,有人暈倒了!”
“走走走,去看看,去看看。”
人群三三兩兩地聳著脖子湊上去,發現倒在地上的是個年輕女人。她穿著一身臟兮兮的舊羽絨服,倒在地上,被一個過路賣煎餅的熱心大哥灌了一杯熱水,才緩緩睜開眼睛。
周圍的人這才發現,這年輕女人長得還挺好看的。
“這是哪兒?”女人開口虛弱地問。
旁邊的人就七嘴八舌地回複。
“這裡是盛京。”
“我說姑娘,你住哪兒啊?怎麼會一個人暈倒在大街上?”
女人看起來相當震驚,“盛京?我怎麼會在盛京呢?”
“聽口音也的確不像是盛京人。”有人問:“你叫什麼名字啊?”
女人回答:“我叫王瑜,蘇杭人。”
這邊正熱鬨的時候,一輛低調的黑色豪車緩緩停在了人群旁邊,一個穿著西裝的保鏢一樣的男人撥開人群走上前,朝女人伸手說:“王小姐,二爺讓我們送你回家。”
女人明顯怔住,又因為對方的氣勢有些嚇到,遲疑問:“哪位二爺?”
“盛京霍家二爺。”男人保持著謙和,“您放心,我們不是突然找上來的,我們有人一直跟著你,現在你人已經沒事了,我們送您回去。”
對方自報了盛京霍家。
女人這才想起來她們家和霍家主母有些沾親帶故的遠親關係。
女人雖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想到這一層,心思稍稍定了定。
她從地上起來,一一謝謝過周圍幫助自己的人,然後才遲疑地跟著來人上了車。
等到女人離開,後麵才開始議論紛紛。
“剛剛說的是那個霍家嗎?”
“盛京哪還有第二個霍家有這種陣勢,嚇得我,剛剛大氣都不敢喘。不過說來也是奇怪,那女人腦子像是有什麼問題一樣,既然認識霍家的人怎麼還會把自己弄得那麼狼狽。”
有人笑:“這種豪門大家族的事兒哪是我們普通人能知道的。”
“你們沒聽說嗎?”旁邊的人緊張兮兮地道:“前不久霍家好像是出事了,好像是丟了什麼人,全城搜捕來著。當初杜家垮台都沒那麼大陣仗,聽說還不止驚動了霍家,當時秦家也幾乎是傾巢而出,但是一夜過後,所有新聞媒體上愣是沒透出半點消息。”
“丟什麼人了?找到沒有?”有人問。
剛剛那人接著說:“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還有一件事啊,我有個在醫院上班的朋友,聽他們醫學圈子裡的人說,就昨天夜裡,一架直升機直接降落在了市中心的醫院天樓,所有三甲醫院的院長集體會診,好像也和霍家的事有關。”
“這得多嚴重。”旁邊的說:“這怕是要死人吧?”
“具體不清楚啊,消息都封鎖了。”
一些邊邊角角的消息在盛京市流傳著,又隨著這場大雪被悄無聲息掩蓋。
沒有人知道在剛剛那個女人暈倒的時候,市中心的急救室有人停止了心跳。
也沒人發現在同一時間裡,有間黑漆漆屋子裡,大喊大叫了一晚上的那個男人突然從夢中驚醒。他醒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一片空白,神情呆滯。
“我是誰?”他緩緩問。
但是黑漆漆的房間裡沒人能回答他。
醫院裡的人心臟中了兩刀,一刀淺,一刀很深。
送進醫院的時候,所有醫生看著傷勢都搖頭。
但還是儘了全力搶救,依然回天乏術。
直至病人的心電圖變成了一條直線,醫生宣告死亡。
而在醫院搶救室的門口,聽見醫生的話後,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一拳狠狠砸向了另外一個男人的臉,卻在中途被對方的保鏢攔住,而失控大吼,“姓霍的!你就是這樣把人帶回來的?他還這麼年輕,他死了!人死了!!”
而被吼的另外一個人,垂在身側的手掌翻著猙獰可怖的傷口。
他身上的黑襯衣皺皺巴巴的,浸染著一片片更深色的痕跡,連挽起袖子的胳膊上都是血。他靠著牆,微微垂著頭,全程像雕塑一樣一動都沒動過。
現場沒有任何一個敢上去搭一句話,更沒有人敢提出讓他包紮傷口。
整個陷入走廊死寂般的沉默。
那是無比漫長的三分鐘,直到搶救室又突然傳出病人恢複了心跳的尖叫聲,醫護人員一陣慌亂後竟然相擁而泣,大喊:“活了!人重新活過來了!!”
那個瞬間在沒人看見的地方,靠著牆的男人那隻垂在身側的手神經性般痙攣了一下,下一秒他捂著嘴咳嗽了一聲,袖子上沾上星點血沫。
這讓邊上看過來的保鏢露立馬出了驚駭的表情。
“二爺!”邱虎上去。
霍韞啟抬手阻止,聲音啞不成聲:“沒事。”
原本就情緒幾經起伏眼睛赤紅的秦百夜,看著他這幅樣子突然沉默。
聽著搶救室裡的歡呼聲,秦百夜沿著牆緩慢滑坐到了地上。
陪在他身邊的年輕男人跟著蹲下去,小聲說:“秦哥。”
“幸好。”秦百夜手掌捂上眼睛,喃喃:“幸好。”
……
而造成這一切的人無知無覺,黎非凡從失去意識到重新睜開眼睛,他覺得其實也就是瞬間的事兒。他不知道自己還在ICU躺了整整一個星期,但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躺在醫院裡的床上,而不是在夢裡,更沒有莫名其妙穿去彆的地方。
那一瞬間,他就知道自己賭贏了。
甚至他都不用去測試,意識裡就明確知道自己將不會再受心悸夢境困擾,自主意識當中他也可以脫離霍韞啟金絲雀這個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