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放心,奴家們一定把郡主交代的事辦好了。”四五個女子衝朱至福福身,保證一定會辦好朱至交代的事。
“有勞。”朱至抱拳謝之,幾個女子再次福身,轉身朝外走去。
徐輝祖想說的話半句都說不出來了。
他以為自己懂得挺多,實際上有什麼後果朱至早料到。
朱至提起應天烈士陵園也有青.樓裡出身的烈士,何嘗不是說給他聽的。
徐輝祖已經再三提醒自己,絕不可再小看朱雄英和朱至,對他們二人做下的事,能不多問就不多問,能不質疑就不要質疑。
然而實在讓人想不明白,這樣一個莊重的陵園之內,都是為國戰死的將士,朱至怎麼就能讓樓裡的姑娘來到這兒,難道就不怕引起天下讀書人的公憤嗎?
結果沒等他把這話說出來,朱至那頭已然把他的話全堵了。
明顯朱至不是不清楚天下人對青.樓姑娘們的輕視,但她就要利用青.樓的姑娘們來對付外頭挑撥離間的人。
“太孫。”徐輝祖對朱至無從下手,隻能將希望寄托於朱雄英身上,喚的一聲無非希望朱雄英管管。
“有何後果我們會一並承擔。”不料朱雄英不僅沒有管的打算,甚至更是乾脆的告訴徐輝祖,後果什麼的,他和朱至相當清楚,他們自問擔得起,也不怕有人揪著樓裡出身的姑娘這一層不放,道他們辱及於人。
秦王早等著了,剛剛朱至叮囑人的時候他就想湊過去聽個仔細,不承想朱至不願意,他這會兒抓心撓肺著,也不想理會徐輝祖到底為何而來。反正在秦王心裡,最最可靠的還得是他的侄子侄女們。
“開始了,開始了。”秦王興奮無比的踮起腳,探頭看著那幾個姑娘走到一言不發的書生麵前。
“哎喲,這一向最是喋喋不休的人怎麼突然閉嘴了。長舌婦人家也不會挑撥人家兄妹感情,沒想到你們這些讀書人的心竟然如此之狠。”幾位花枝招展的女子走向書生們時,書生們本能後退,卻被錦衣衛擋住。
退,誰許他們退了?好好站著。
“何止是心狠,臉皮更厚,自己做下的事,敢做不敢當。”幾個女子你一言我一語的道來,末了更是大聲的交頭接耳,何嘗不是希望一旁的人都能聽見,聽清了。
“要我說啊,他們不就是吃定朝廷不會因言入罪,故而才敢肆無忌憚,否則他們敢這麼硬氣?”幾個妖嬈的姑娘扭著腰如是說,旁邊的人看戲的心一向如此,也不管誰唱,有得看就是。
“諸位,諸位,你們看我們學得他們像不像。”一個圓臉的女子拍著手招呼人都看看她,且瞧她學得是不是有模有樣的。
話說著清了清嗓子,學著粗聲道:“這安和郡主也太不知道避諱了,看這張揚得,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做了什麼事。”
“對啊,心裡沒鬼的人不在意彆人知道她都做了什麼事,唯有見不得人的人才最怕彆人知道他們做什麼。敢做不敢當。”另一邊有一位鵝蛋臉的姑娘接過了話。
圓臉姑娘氣得跺腳道:“我在說正事,你渾說什麼。”
鵝蛋臉姑娘攤手道:“我就是補充補充。”
“要你補充什麼,他們的心思你能懂了?”圓臉姑娘並不聽解釋,瞪圓了眼睛盯著鵝蛋臉姑娘。
“我要是懂,有什麼說錯的地方,大家夥都在,且由大家夥都補充補充。”鵝蛋臉姑娘如是接話,半點不覺得這是什麼難事。
“行了行了,他們這些讀書人都是一夥的。而且一向能把死的說成活的,要錯,全天下錯的都隻能是彆人,絕不會是他們。”一個瓜子臉的姑娘張了口,不屑的掃過這幾個不吱聲的書生。
“可不是?默默做事的太孫在他們看來實在不如郡主會表現,而滿天下人都不長眼睛,隻喜歡聽好聽的話,不看人做好的事。獨獨他們幾個讀書人看在了眼裡,是以他們心急為太孫抱不平。”圓臉姑娘接話。
“都說將心比心,這不正說明了他們是個什麼樣的人?一個個喜歡出儘風頭,卻未必以有辦實事的人,以至於聽著彆人做的事,他們也不問這些人到底做的是不實事,隻管這風頭出得多不多。”鵝蛋臉姑娘繼續補充。
末了衝人群們喊上一聲問:“諸位覺得我這說得對不對?”
人群們真真是看了一場又一場的好戲,畢竟朱至把人押到此處的時候敲鑼打鼓,廣而告之,已然把幾個書生說的話喊徹半個北平。但是也不及這幾個姑娘你一唱我一喝,既把這些書生說的話說上一次,更及時的點破書生們的那點破心思。
“對,對極了。”好些人未必聰明的想到深處,經人一解說,真就是那麼一個道理。
行,真行啊!
這人啊,如那龍生九子,各不相同,性子也各不一樣。
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出風頭,也不是所有人都覺得自己做的事須得讓彆人知道,唯有如此他們才能安心。
世上多了是埋頭苦乾的人,他們做事隻做自己認為該做的事,並不在意最後是不是會被人看見。
況且自古以來對於士的要求,並非是張揚無度,畢竟張揚太過,更會招惹災禍。
眼前幾個讀書人竟然想要朱雄英張揚無度,他們考慮過後果?一但他們的太孫成為一個事事張揚的人,是天下讀書人所求?
“藏拙二字,我一個卑賤之人都懂,沒想到你們這些飽讀詩書的人卻認為不該,自該張揚外露。你們的書都是怎麼讀的?”圓臉姑娘繼續問,一旁的鵝蛋臉姑娘接著補充道:“識了幾個字就自詡為讀書人唄,實則連皮毛都沒讀到。有真本事的人誰要踏著人家兄妹的屍骨往上爬,不過是如同那閒來無事,又無能之極的長舌婦一般,過過嘴癮而已。最最可笑的難道不是,長舌婦敢作敢當,他們連這點承認自己說過話的勇氣都沒有,你們讀書人們一貫如此?”
“我們可不是。大丈夫敢作敢當,頂天立地,讀書人更是如此。我們以他們為恥。挑撥離間,以致皇室相爭,更無半點認錯的態度,死不悔改,類爾等之人,豬狗不如。”鏗鏘有力的一番指責落下。人群中自有人站出來,對眼前這幾個書生不恥之極。
“說得對。我們讀書識字是為保家衛國,救濟天下,更為明理。官可以不當,理卻不能不懂。若連最基本的兄友弟恭都不懂,讀的什麼書?”樓中的女子多為人所輕看,連她們都能明白的道理,若是他們這些讀書人竟然不知,傳揚出去,往後北平學子必為天下所恥笑。
不蒸饅頭也得爭口氣,尤其這些說三道四的人更是被朱至捉了個正著。
當然,不可否認他們這些北平學子一直不吱聲,何嘗不是在觀望。
他們不僅要看到朱至的態度,更想看到朱雄英的態度,隻為了弄清楚在朱雄英的心中,與他一道各司其職,各為北平而謀的朱至,究竟能不能為他所能容。
朱雄英的態度讓他們看到了未來皇位繼承人的胸襟,也明了他們不該再作壁上觀,也該適時的表明,天下的讀書人並非都隻有鼠目寸光。
“敢做不敢當,小人也。”有人朝那幾個書生罵上一句,狠狠唾一口。
靠!被噴了個正著的人,想避都避不了!
唾麵自乾,他們絕沒有練到如此境地,臉色鐵青的掃過麵前的人,尤其是往他們臉上唾沫的人。
“太孫,請太孫將他們的行徑上奏朝廷,請陛下下詔,若他們身負功名,自當除其功名,且終此一生不得參加科舉,更不許出仕。”人群有對這幾個書生深惡痛絕的人,馬上出麵請之。
“不必勞煩太孫,我們聯名上奏。類爾等之讀書人,禍害也,請陛下重罰他們,奪其功名。”朱雄英都被點到名了,再不出麵似乎不太過得去,不料人群中的人並不想太難為朱雄英,乾脆把這件事包圓了。
“誰願意與我一道聯名上奏?”隨著一聲聲的高喊,馬上有人站出來問上一句,結果立刻有人附和,“我願,我願!”
秦王看得大感驚奇,還可以這樣的嗎?
“恭喜哥哥。”朱至滿意於如此結局,與朱雄英道一聲喜。
借幾個書生,既向天下人表現朱雄英的胸襟,氣度,何嘗不是趁此機會收攏天下士人之心。
“你籌謀得好!”朱雄英豈能把功勞都攬到自己頭上了,要不是朱至應變能力快,迅速在對他們極其不利的局麵中想出解決的辦法,朱雄英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再應對,晚了。
“打聽打聽那位書生的名字。”為首的書生瞧著意氣風發,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年紀,目光澄明,一看就讓人感受到他身上的生氣。朱雄英第一時間叮囑祝娘。
朱至笑笑道:“哥哥莫急,總有他送上門來的時候。”
可不是嗎?既是他出麵請與北平學子們一道上書朝廷,對那幾個書生做下的事給予懲罰,聯名之後的文書送到誰人手裡?
朱至料到這書生肯定要來一趟。
“要找也是找你,絕不會是找我。”朱雄英如是接話,朱至的視線落在秦王身上道:“我倒是覺得換成是我,我寧可找二叔也絕不會找我。”
啊?秦王戲看得那叫一個高興,結果一個兩個的說的什麼?
怎麼又跟他扯上關係了?
反正一直站在外頭的幾個書生,得知北平的學子們要上書請朱元璋奪去他們的功名,並且不許他們再參加科舉時,是真真的怕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求人放過他們。
不料卻被幾個姑娘不客氣的笑話了。關係前程,你們倒是知道怕了,方才太孫和郡主不是已經給你們機會了?是他們自己不懂得珍惜,自負的以為絕無人能對付他們的無賴?
俗話說得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真以為全天下的人能沒有治他們書生的辦法?不過是天下人都敬重他們這些讀書人,讓讓他們罷了。他們是被寵得不知天高地厚了嗎?
秦王看著剛剛一臉高傲,絲毫不管朱雄英和朱至罰他們把自己說的話,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說上一天的懲罰,一副他們就是不開口,誰又拿他們怎麼辦的表情。和現在哭著求著朱雄英和朱至放過。
哎喲,之前秦王看得有多氣,恨不得把人吊起來再打上一頓,如今就覺得有多解氣。
惡人自有惡人磨,這話說得半點不假,朱至就是專門治他們。
秦王覺得自己活了這些年,要說治人的本事,他是真不得不服朱至,這本事,杠杠的!
麵對秦王疑惑的表情,朱至指向前方道:“二叔,要是有人來找您送折子進京,聽他們的話,好好把事情辦妥了。”
這話秦王聽見了,趕緊點頭答應道:“放心放心,這點小事二叔一定給你們辦好了。不過,折子真要送?”
朱至環手抱胸道:“不送也不是不行,要是有人找二叔您的麻煩,我們不管就行。畢竟是您打了人。”
對啊,就是秦王打了人,又不是他們!
秦王立刻瞪眼,什麼話?他打人,他是為什麼打人來著?小沒良心的竟然敢不管他嗎?過分!
“開個玩笑二叔,我們是那樣的人嗎?您為我們好,我們都有數。所以這不就想送您一個大功。往後再沒有人敢說您不乾實事。”朱至一看秦王不樂意,趕緊安撫,她又不是不識好人心的那人,豈不知秦王沒有諸多亂七八糟的心思,獨獨隻認朱家好,他們兄妹好。
“這還差不多。”秦王讚許開口,不枉他出麵揍人一場。
“另外,那幾個姑娘安頓好了,這是給她們的。如果她們想離開北平,助她們一臂之力。留下的也提醒她們小心,畢竟有人會狗急跳牆。彆的這些人不好對付,那幾個姑娘畢竟是姑娘家家,比不得男人。”朱至如是叮囑,讓祝娘拿著她給的錢,安頓好幾個姑娘。
祝娘捏著朱至給的荷包,裡頭怕是大明寶紗。
“是。”朱至並無意用完人就扔,很好。也讓伺候在朱至身邊的人心下稍安。
“那幾個書生呢?”一看朱至把樓裡的姑娘都安排好了,就剩下惹事的書生們沒管。
“不是已經有人代我們出麵了嗎?既如此,我們何必再管?”朱雄英接過話,人不必事事都要儘攬於身上,況且處置這些書生的請求,由同樣作為學子的人出麵,比朱雄英出麵相請更好。
朱雄英畢竟是太孫,他對這幾個書生最大的懲罰也不過是罰他們在陵園前對眾人說道說道,他們究竟犯下什麼樣的過錯。
以言定罪,朱雄英不能開這個頭。
可是,若是這幾個書生的行徑引起眾怒,尤其令北平的學子多為不恥,因此聯名上本,請朱元璋奪去這幾個挑撥離間,以令皇家骨肉相殘的人的功名和前途,這和朱雄英還有什麼關係?
事情發生太快,並非立刻須得做出的應對,朱至和朱雄英都表現得很好,接下來隻要他們什麼都不做,事情也會繼續發展。
秦王嘴角抽抽,朱至道:“管是要管的,讓人盯著彆讓他們死了,尤其不能讓彆人害死了。”
說心理話,朱至和朱雄英到了北平得罪的人不在少數,想要打擊他們的人也不在少數,要是不小心點,防著有人弄死這幾個書生,來個栽贓嫁禍,往後的麻煩事更不會少。
“郡主放心。”這點事要是他們都辦不好,也沒有資格陪朱至出來。
徐輝祖本來想請命去看人的,結果一旁的祝娘早作安排,突然再一次覺得,朱至和朱雄英的事,自己越發插不上手了啊!
“今天就到這兒吧。”朱雄英起身,這就準備回去歇著,也讓大家都各自回去。
沒想到他們剛回驛站不久,不出朱至所料,有人求見秦王,正是那第一個出頭的青年學子,其名楊士奇!
關於他的種種,都已經在朱雄英的手裡了。
朱雄英望著關於這位江西吉安的讀書人種種,尤其不曾錯過關於他遊學四方的種種,可見這不是一個隻會死讀書的人。
朱至挑眉問:“見見?”
朱雄英立刻道:“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