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陳亙(1 / 2)

當然,朱至也明白一個道理,眼前的陳亙未必不會是一個擅長思考也懂得抓住機會的人。

在陳亙的心裡或許早就有了今天的這番話。她缺的隻是機會。

朱雄英身體向前傾斜,凝望著陳亙問:“你圖謀不小。”

圖謀二字意味著什麼,陳亙既是一個聰明人,又怎麼會不懂,她若無法讓朱雄英相信她的作為不會危及大明,更不會危及於他的地位,此事便隻能到此為止。

“妾確實有所圖。卻也不過是想在這世道活下去。妾受過苦,自知裹足的折磨。夜夜品嘗著這錐心之痛,妾是咬著牙,懷揣一份不甘不服之心才能活下來的。

“太子地位穩固,陛下派太孫和郡主以督建烈士陵園之名出行,實則是想讓郡主順勢接替軍權,立軍威。想必太孫必明了,郡主順應陛下安排以女兒之身欲在軍中立足有多不容易。太孫也會願意為郡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陳亙承認自己有所圖,但這份圖謀必不會危及於朱雄英和朱至,而且,她是希望通過朱至和朱雄英達到目的。

朱雄英審視的盯著陳亙,卻因她低著頭看不清她的臉,張嘴道:“抬起頭來。”

陳亙不敢不聽,與朱雄英四目相對,陳亙從朱雄英的眼中看到堅定和了然,心下的大石鬆了一半。

她知道,朱雄英並非鼠目寸光,不知圖報的人。從她所了解的大明朝堂,她明了朱元璋對朱雄英和朱至安排,也正是因為如此,陳亙認定這是她的機會。

“至兒,你說呢?”朱雄英似乎看穿陳亙後,轉頭問起朱至。

“哥哥要是無意透露出不喜於裹足之女,必然會有人知道,將來想要入宮就不能裹足,難道不能左右局麵?”朱至知道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向朱元璋建議,最好能讓朱元璋下令禁止裹足。

可是,哪有那麼容易。

就是朱雄英這個朱至自小影響長大的人,聽聞裹足一事時也以為不過一件小事。

朱元璋可不是一個會有多在意女人生死或是受折磨的人。

想到這裡,朱至心下一歎。

不過,這個事找朱元璋不成,馬皇後就成。當然也得徐徐圖之。

朱雄英聽著朱至的建議,眼中閃過了然道:“以身作則。”

“上行下效。”朱至尤其得點出關鍵所在。

“起來吧。”朱雄英知道,朱至未必沒有和陳亙一樣的心,但是朱至不急,而是打算一步一步的來,否則也不會讓朱雄英了解裹足對女子的傷害,慢慢的把朱雄英變成她一夥的。

朱雄英沒有立刻答應,但他既然說出以身作則這樣的話,也就證明在他心裡很是有數。

陳亙沒有再繼續懇求,人已然站了起來,朱至走了過來扶著她坐起,陳亙受寵若驚,朱至利落的彎下腰,竟然親自為她套好了鞋襪。

“郡主。”陳亙連忙要阻止,朱至卻攔下她的手,更貼心的為她穿好鞋子道:“你能活下來真好。”

此話一出,陳亙一愣,朱至似未所覺,隻繼續道:“你能將心比心,因為自己受過的苦,不希望彆的女子再經受同樣的折磨,證明你心存善念。你在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罪後,依然能有一顆仁心,我希望你將來比現在更好。”

陳亙失態的抬頭。朱至眼中儘是了然,顯然她很清楚陳亙作為一個有所圖謀的人,她既是不在意讓人看一看她的一雙三寸金蓮,何嘗不是想通過這件事在朱雄英和朱至這裡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於陳亙而言,她吃儘了苦頭,同時也被人輕易舍棄過,她到底想要達到什麼樣的目的,說句實話,她自己或許都不一定能說得出來。

“什麼話都不用說。”朱至一看陳亙想解釋,但朱至並不想聽到陳亙的解釋。

“郡主方才所言也是我的希望。你很聰明,也有膽識。如今的你讓我們有所防備,將來,希望你能比現在更優秀。”朱雄英已然站起來,他不否認陳亙確實不錯,正是因為這點不錯,朱雄英希望她可以更好。

“生意的事交給你。你既然想幫助天下女子,那就用行動向我們證明,你可以幫到她們。幫人不在事小,能幫到一個人就是一件好事,你說對嗎?”朱至拍拍陳亙的肩,並不掩飾她就是在對陳亙試探。

至於陳亙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她會拭目以待的。

陳亙明了了,縱然朱至對她一直有所防備,但都是對她的試探。不願意直接將人收下,是要看到陳亙的表現,由此才能確定要不要收下陳亙這個人。

“是。妾一定會做好。”陳亙的盤算隻怕無人知曉,因而她想捉住機會,不惜一切的嶄露頭角。

可是,陳亙清楚,幫秦王對她而言並沒有益處,至少跟著秦王是不可能達到她的目的,也無法宣泄她心中的怨與恨。

唯有朱至,唯有朱至能懂她的心,會成為她最堅強的後盾。而她同樣也會成為朱至的左膀右臂。

陳亙握緊拳頭,為自己能碰上朱至這個同道中人而喜。也慶幸自己的算計並沒有落空,至少朱至的眼裡有她了。

灼灼的目光盯著朱至,陳亙並未意識到自己的目光有多熱切。

朱雄英卻是看在眼裡,好在事聊到這兒也就算完了,陳亙如願達到目的,也就不再久留,當下她可以證明自己有本事的就是做好綢緞的生意。好些無家可歸的女子下等著她回去同她們討論店鋪開張的事。

陳亙一走,朱雄英衝朱至道:“知道她為什麼願意讓我看她的腳嗎?”

朱至理所當然的回道:“還能因為什麼,表現自己。”

朱雄英一滯,不能說朱至說得不對,可這表現給誰看,朱至以為不重要?

是的啊!朱至就沒把這事當回事,反而不解的回過頭同朱雄英對視,似在無聲詢問,這點事她能看不透?朱雄英能看不透?

算了,朱至腦回路跟他不在一塊,朱雄英要是不說白了怎麼行。“她是衝你來的。”

不想朱至理所當然的道:“不衝我來難道衝著哥哥你?”

說到這裡朱至嫌棄的掃過朱雄英一眼,再次開口道:“你都誇人家聰明了,她能不知道找同為女人的我比找你要可靠。女人的事,男人從來不當一回事。隻有女人才會站在女人的立場考慮問題。”

朱雄英回了一句道:“同樣女人也會加倍荼毒女子。”

這話不假,女人們啊,受了男人的控製,最後也會跟著男人們為難女子。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那是沒遇上大部分已經被洗腦的女人,在她們看來自己的喜怒無關緊要,男人要她們做的事,不管是有多傷害自身,她們都會去做。

朱至聽著長長一歎道:“所以有時候我都不明白,究竟是男人見不得女人們好,或是女人本來就見不得女人好。”

“並不是所有人都這般。”朱雄英寬慰起朱至,倒是不希望朱至太難過。

難過其實也不至於,畢竟不管做什麼事,反對都是會有的。

“聽哥哥的意思也覺得陳亙此人不錯?”說了半天,朱至尤其得捉住重點。朱雄英立刻道:“她是有心人,足夠聰明,將來未必不會成為你的左膀右臂,倒是可以好好調.教。”

朱至挑挑眉,“若非如此,我何必把二叔推出去?”

朱雄英低頭一笑,“說的是,如果你沒有用人之心,何必把人推給二叔,真要是看不上,打發了就是。不過,她倒是有恒心。”

“世上諸事,但有恒心就一定能成。最怕的難道不是那些半途而廢的人?”朱至反而覺得陳亙這樣挺好的,知道朱至是她的目標,為了靠近朱至可以不顧一切。

“方才我給哥哥出的主意,哥哥聽見了?你配合不?”朱至還得再問一個問題,適才她不是說了,讓朱雄英表明不喜歡裹足的女子,可以左右好些人的喜好,朱雄英可沒有接話。

“我會寫信給爺爺和爹,確定他們的意思後再說。”朱雄英代表的並不單純是自己,帶動整個大明的風氣,須得先問過朱元璋的主意再做。

“應該的,應該的,爺爺和爹爹是我們的主心骨。”朱至配合無比,十分樂意朱雄英如此為之。

朱雄英一眼掃過朱至提醒道:“你這些日子做的事,我會一字不落的告訴爺爺跟爹爹。”

對此朱至完全不在意的道:“該說的啊。就算你不說,難道就沒有人說了?”

那倒是,等著挑朱至和朱雄英錯處的人不少,挑不著朱雄英的肯定不會放過朱至,誰讓朱至完全沒有收斂一二的意思,倒更似開閘的水,一發不可收拾。

自朱至和朱雄英離開應天以來,彆管什麼事,朱雄英和朱至都一五一十上報。

反正,送信的人三五天都得跑一趟,兩人都習慣把自己的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寫下來,要是遇上大事,一天一封信都照送不誤,朱雄英和太子那都是能夠及時收到相應消息的人。

然而最近朱至做的事,之前她去青.樓的事看起來好像已經劃上句號,架不住後頭發生的事越來越多,牽扯的人也越來越多,再加上她還收容青.樓女子,更救下染了病的青.樓女子,自然有人揪著這點不放,大有將朱至歸類於青.樓女子的意思。

朱元璋和太子聽著不少的閒言碎語,心下雖然對朱至竟然也不知避嫌一二而有些怨念,可是看到朱至來信說明青.樓女子的苦,加之她又安排了義診,他們能說朱至不該如此善心?

無論是朱元璋或太子都很清楚一個道理,這是大明的天下,在君王的眼裡,隻要是活在大明境內的人都是他們的子民,他們的目標是讓天下百姓都能安居樂業。

青.樓女子,有多少是願意選擇這條路的?若非世道多艱,她們哪一個不想承歡於父母膝下,不想相夫教子,一世安樂太平?

若說看不起她們,其實大可不必。

朱至知青.樓的肮臟,更明了那樣一個地方的冷酷無情,樓裡的姑娘們對他們而言都是商品,明碼標價,若是病了的下場隻有一個,拋棄。

拋棄啊,難道朱元璋和太子不清楚那樣意味著什麼嗎?

沒有用的東西丟掉,管她們是生是死,完全不在那些人的考慮範圍。

青.樓女子就該棄之如敝屐嗎?

朱至這一問,問得朱元璋和太子都不好再說什麼。

“至兒一片善心,並沒有錯是不是?”朱元璋這樣一問,太子肯定的答道:“沒有錯。”

“所以這些朝臣揪著至兒救了一個青.樓女子是什麼意思?他們是在質疑至兒的德行,還是認為一個青.樓女子不該救?”朱元璋從兒子的嘴裡得到一句肯定的答案,立刻在第一時間反問那些當官的什麼意思,他們是想怎麼著?處處質疑朱至的德行是想指責朱至什麼?

“他們是不是忘記自己是什麼身份?以至於他們為了爭權奪利,不惜違背與人為善的根本?難道他們覺得一再質疑至兒德行有虧,我就會把至兒召回來?”朱元璋清楚的知道這些指責朱至的人打的什麼主意,可惜,他並不打算配合。

朱元璋再一次冷哼,顯得十分不滿。

太子道:“朝臣是該整治一二了。”

喲,朱元璋相當高興,太子同朱元璋道:“尤其是文臣。”

這回輪到朱元璋一頓,文臣什麼的,朱元璋是清楚的知道文臣治天下的道理,整治文臣,太子是何打算?

“說說看。”朱元璋且問兒子。

太子沉著的道:“至兒出入青.樓一事,嚴格來說並沒有觸犯大明律法,朝臣們心知肚明。至兒救人一事就更不用說了,他們隻道青.樓女子身份卑微,竟知這些青.樓女子都是苦命之人?為官為善的道理他們已經忘得一乾二淨。德行,最該糾正的難道不是他們的德行?什麼時候醫者也分貴賤,救人也須看人了?”

朱元璋聽著這話吐了一口氣,眼中閃過冷意,認可的道:“是啊,什麼時候救人得看救的是什麼人了?難道青.樓女子就不是我大明的子民了?義診本是為善,是為救人,不承想在他們眼裡,這卻成了我們至兒的德行有虧?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說到這裡,朱元璋冷哼一聲道:“這些文人啊,這些年我隻顧著收拾淮西功臣,以至於把他們抬高了,反而讓他們覺得自己淩駕於一切之上,他們說什麼是什麼。”

越說,朱元璋越是生氣,太子道:“那兒臣出手?”

“不,我來。我將他們扶起,也得給他們立下規矩。”朱元璋不是怕事的人,他當初為了抑製淮西功臣,不得不想辦法將文人扶起,以達到借文人的手解決功臣們的目的。

隻是先前無所覺,如今朱雄英和朱至出門一趟,怎麼鬨騰最厲害的竟然是文人?

本來朱元璋覺得淮西的功臣們一但察覺他的打算,明了他要借朱雄英和朱至的手收攏軍權,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人一定會是武將們。

對,武將不是沒鬨,但那些都是什麼人,朱元璋能心裡沒有一點數?

比起那些武將,眼下處處挑朱元璋毛病的人,企圖打壓朱至的人,他們衝的就是朱元璋。

朱元璋突然意識到,讓朱雄英和朱至出去一趟不僅為收軍權,更為看清大明的文官們,他們變成什麼模樣!

哼,一個個拿著德行說事,對旁人諸多要求,他們卻連基本的與人為善都拋之腦後了,難道以為沒有人注意到。

因而,早朝上,有備而來的文臣們揪著朱至和青.樓女子有所往來這一點不放,最後卻被朱元璋當朝喝斥。

不僅罵了,朱元璋更是乾脆利落的將這些人革職查辦,畢竟如果朱至救人,義診,在他們看來都算是德行有損,他們一個個言外之意是要見死不救,究竟是誰的德行有虧?

值得一說的是,千百年前或許朝廷會擔心沒有讀書人,沒有當官的人。

時至今日,天下讀書人數不勝數。朝廷的官位,根本無法滿足讀書人們。僧多肉少,朱元璋換下一批人,明明白白的要求所有當官的人必須要有一顆善心,更得有一顆為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