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至和朱雄英出去都幾年了，這幾年的時間，朱元璋和太子在信上也就說著重要的事，哪有朱至和朱雄英在一塊說話方便。</p>
對於北元，最關心也最關注的人一定是朱至。</p>
朱雄英說出口的話，一聽就像是朱至會說的。</p>
“仗打得多了，對我們大明而言也不是好事，若能不戰而屈人之兵，甚至可以讓北元相爭，難道不是一件好事？”朱雄英也算是有目標的人，大明朝久經戰事，天災**不斷，對天下人而言最重要的是安定，休養。</p>
朱至說了一些方案，朱雄英聽進去了，也在努力的想要推行。</p>
“我也不問你，你們兩個在打什麼啞謎。總而言之，好好的應對這些使臣。這件事就交給你來吧。你已經是我們大明的太孫，你的一舉一動代表著大明。正好也讓他們看看，我大明後繼有人。”朱元璋得了好兒子好孫子，理所當然的想要炫耀，好讓天下人都看看，尤其得讓他的敵人看清楚了。</p>
“是。那我把至兒帶上？”朱雄英回來了也並不認為需要歇著。關乎北元的事更應該把朱至帶上。</p>
朱元璋微擰了眉頭，卻還是點頭道:“帶上吧，她也坐不住。”</p>
語氣中透露的無奈，叫朱雄英聽在耳中，微微一笑。</p>
“湯家那小子是不是進宮了？”朱元璋末了又想起這麼一件事，朱雄英錯愕的抬頭，呆呆的問:“進宮了嗎？”</p>
“怎麼？”太子發覺朱雄英的反應不對勁，立刻追問。</p>
朱雄英倒也落落大方的承認，“我覺得至兒有些委屈了。”</p>
此話叫朱元璋馬上附和道:“聽聽，你都聽聽，跟我想一塊了。”</p>
太子隻覺得頭疼無比，一個親爹好不容易才拍老實，沒想到關鍵時候兒子還扯後腿。</p>
“這樁婚事已經定下，既然至兒回來了，差不多也該商量成婚的日子。”沒有辦法，太子隻好繼續出言警告，讓兒子和老子都給他老老實實的，誰也不許胡說八道。</p>
朱元璋不情不願的撇撇嘴，太子指著朱雄英道:“不許在至兒麵前胡說八道。”</p>
指桑罵槐什麼的，當朱元璋聽不出來嗎？</p>
“爹，我不胡說，我就說實話。”朱雄英不打算反省自己，反而相當實在的回了一句，朱元璋聽著忍俊不禁。</p>
對呀，實話還不許人說了，太子也太專橫霸道了一些。</p>
“你要是真閒得慌，趕緊讓你娘把你的婚事定下。”太子還能管不住兒子嗎？朱雄英自己的婚事還沒定好呢，莫要以為太子不知道朱雄英心裡想著什麼。</p>
“不是已經說了讓你們夫妻兩個定下，還讓孩子想什麼？你們要是不樂意選，那就讓他自己去選。”朱元璋趕緊接過話，怎麼著也得把朱雄英拉到他的陣營，以後麵對湯顯的時候，他們爺孫一起上。</p>
太子麵對前後夾擊，一個接一個的扯後腿，那叫一個無奈。</p>
“總而言之，你們要怎麼定雄英的婚事都行，至兒的婚事不許再討論。顯兒進宮，莫要落了至兒的麵子，也丟了我們朱家的臉。”太子也是莫可奈何，提醒這爺孫二人莫要忘記這門親事已經由朱元璋親自下詔，板上釘釘，如今等的就是選個黃道吉日讓朱至和湯顯完婚。</p>
信國公這些年鎮守在北京，事情辦的怎麼樣？難不成朱元璋心裡沒數？</p>
所謂不看僧麵，也要看佛麵。念著信國公為朝廷殫精竭慮，他們也不該再對湯顯挑三揀四。</p>
朱至都已經被太子亮出來了，朱元璋和朱雄英當然不能忘記湯顯是朱至選定的人，真要是再挑三揀四，第一個不高興的人該是朱至。</p>
“爺爺和爹要是再沒有彆的事，我出去看看。”朱雄英未必沒有聽進去，但是湯顯進宮，好像他這個當哥的也該去見見。</p>
朱元璋耳朵動不動，其實也想跟著去看看，不過看了一旁的太子。這絕不可能。</p>
“三年不見了，我也想知道湯家老三長成什麼樣了。”麵對太子一掃過來警告的眼神，朱雄英理由充足。</p>
太子也明白，攔得住一時攔不住一世，還能覺得湯顯和朱雄英能一輩子不碰麵嗎？</p>
麵對不吱聲的太子，朱元璋立刻明白了，太子答應了。</p>
“快去快去。”朱元璋揮揮手，同時和朱雄英一通擠眉弄眼，無聲的提醒，朱雄英要是能挑刺，就多挑著點。</p>
太子看在眼裡，乾咳了一聲。</p>
朱雄英垂下眼眸，恭敬的朝朱元璋和太子作揖，“雄英告退。”</p>
送走了朱雄英，太子再也忍不住的衝朱元璋道:“父皇莫要教壞雄英。”</p>
朱元璋哪能承認呢？立刻反駁，“我怎麼教壞雄英了？”</p>
“父皇倘若當真看不上湯家老三，不如由我親自出麵將這門親事作罷。”太子顯然也真是生氣了，麵對死不承認的朱元璋隻好使出殺手鐧。</p>
這事兒朱元璋萬萬是不能同意的，好不容易能讓朱至點頭答應這門親事，朱元璋十分慶幸。</p>
眼下北平安寧，北元使臣進京，打著與大明交好，商量再開互市的理由，信國公送他們一程，人也回了應天。</p>
其實信國公回應天還有另一層意思，就是希望朱至和湯顯儘快成婚。</p>
怎麼說信國公也是年事已高，再這麼在北平折騰，身子骨也是扛不住。</p>
朱至要是和湯顯成了婚，也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接手北平。</p>
因此朱元璋被太子這麼一懟，立刻慫了下來。</p>
“我不是這意思。”朱元璋眼神有些閃爍，繼續堅持死不承認。</p>
“咱們至兒也不是世上難得，無出其左右的女子。湯顯縱然不是湯家最出彩的那一個，但也絕對不差。我原以為這些年父皇也算看得明白了，不會再挑湯顯的毛病，可現在看來，您是越發無所顧忌了嗎？”太子將心中的不滿脫口而出落在朱元璋的耳朵裡，叫朱元璋不由訕訕，趕緊否認道:“沒有的事。”</p>
“那您剛剛當著雄英的麵說的什麼話？跟您一樣不喜歡湯顯？雄英該不喜歡湯顯嗎？”太子是越想越氣，本以為之前的勸告朱元璋應該聽進去了不會再對著湯顯挑三揀四，結果怎麼著？</p>
朱元璋是不打算對湯顯挑三揀四，卻支持朱雄英對湯顯挑三揀四。真以為天底下的人都是傻子，能看不明白朱元璋的態度？</p>
朱元璋被太子訓得頭都抬不起來了，這會兒隻能趕緊的認錯，“是我錯了。我以後絕不會再胡言亂語。”</p>
“還有，以後我教雄英的時候，父皇切莫插嘴。否則雄英都不知道該聽誰的。”太子還得提醒朱元璋另外一件事，不許朱元璋再跟他唱反調。</p>
這回朱元璋就不樂意了，“你還是我兒子嗎？我訓訓你兒子都不行了嗎？”</p>
“若是雄英學了跟您一樣，這個天下您還想傳到他手裡嗎？”太子照樣使出殺手鐧，朱元璋瞬間偃旗息鼓。</p>
“父皇不是不清楚自己的性格有什麼問題，您都這麼大年紀了，兒子也不好再讓你一改再改，讓您難受。可是雄英將來的日子還長著，如今正是磨練性子的時候。最忌諱的就是無所顧忌，明明知道厲害，卻因為一己喜好，一意孤行。”太子指出朱元璋的問題所在，聽得朱元璋不由縮了縮脖子，挪動著坐下，半個字都不敢反駁。</p>
“父皇可聽清了？”可是就算朱元璋不吱聲，太子也必須要討到一個答案。</p>
朱元璋瞄了太子一眼，實在沒能忍住的嘀咕，“真不知道誰是誰的老子。”</p>
太子後退一步，躬身與朱元璋賠罪道:“兒臣若有不敬，但憑父皇責罰。”</p>
教訓朱元璋的太子，也隻是希望朱元璋可以改改態度。哪裡是想當朱元璋的老子了？</p>
“哪裡有什麼不敬，我的性子我自己清楚，你攔得對。你剛剛說的話我都聽進去了。雄英還得你們來教。”朱元璋一看太子低下頭便要認罪的模樣，哪裡舍得，趕緊肯定太子的教訓是對的，然後對於朱雄英，他保證不在多教。</p>
追根究底，朱元璋是想要天下傳承下去的，傳給太子，更要傳給朱雄英，最好能夠千秋萬代。</p>
至於朱元璋自己存在的問題，他是有問題的，所以朱元璋還是更樂意聽太子的建議。朱雄英也快長大了，就朱雄英這幾年的表現，朱元璋那是相當滿意的，自然也不希望他把人教壞了。</p>
朱元璋和太子算是達成了共識。</p>
花園裡頭，出落得亭亭玉立的朱至，和一個身著綻青色長袍的十六七歲男子正蹲在河邊討論著。</p>
“都說宮裡的師傅們都有一雙巧手和奇思妙想，就這湖水引入，實在是巧奪天工。”這一位正是和朱至定親的湯顯。</p>
三年的時光讓少年長成了挺拔的青年，哪怕相貌不算出眾，卻也氣質儒雅。隻是此刻手裡拿著一張圖，挽著袖子正照著圖擺出了眼前的這條河引入這宮中的路線。</p>
“也未必宮裡的師傅就是最好的，都說高手在民間。比起宮裡頭這些隻懂得糊弄皇帝的工人，還是外頭那些實實在在考慮民生，甚至研究怎麼利於千秋萬代的師傅們更難得。”朱至對宮裡的人也算是有所了解，畢竟朱元璋花了不少錢，養了不少能工巧匠，按朱至的想法，要是把這些人用到實處，難道不比養在宮裡隻會哄他高興好？</p>
出門在外，見得越多，朱至越發覺得大明朝實在是百廢待興。</p>
用人的地方多著呢，實在不該把這些人全部困在宮裡。</p>
“師傅們的底子還是挺好的，隻不過離得實際太遠了難免忘了初心，隻要把他們放下去磨練磨練，他們一定會變好。”湯顯小聲的給朱至出主意。</p>
朱至衝他挑挑眉頭，“你這些年跟多少人學了多少技能？”</p>
湯顯有些不好意思，“也沒有多少，就幾個師傅。不過我剛學會了雕刻首飾。這個送給郡主。”</p>
話說著，湯顯趕緊擦乾淨了手，從懷裡掏出一根銀簪，羞澀的遞到朱至的麵前。</p>
朱至微微一愣，沒有想到湯顯竟然早早的給她準備了禮物。</p>
銀色的簪子上麵雕刻著牡丹花樣的紋理，簪頭是一朵盛開的牡丹，綻放在朱至的麵前。</p>
“那我就收下了。”簪以定情，朱至不至於不懂得這支簪子代表的意義。伸手從湯顯手中接過，朱至露出了一抹笑容。</p>
湯顯小心翼翼的打亮了朱至一眼，頗是慚愧的道:“本來是想給郡主雕一隻玉簪的，隻是買了一塊玉，色澤不是很好，不想汙了郡主的眼，所以才雕這支銀簪。”</p>
說到這裡，視線落在朱至的頭上，縱然朱至尚未及笄，貴為郡主，朱至又生財有道，一應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p>
此時朱至的頭上彆著以黃金製成的梅花頭簪和梅花鈿，世人以為黃金庸俗，可出自宮中能工巧匠之手，頭簪也罷，花鈿也好，都透著精致大氣。戴在朱至的頭上，更讓朱至顯得端莊典雅，談何庸俗。</p>
三年前見朱至的時候，當時的湯顯就覺得，朱至是他見過最好看的姑娘。如今三年之後再見，朱至出落得越發美麗動人，就如同他送的牡丹花簪一樣，含苞待放，引人入勝。</p>
三年前的湯顯沒有想到自己會被朱至選中，三年後再看著眼前的朱至，依然不太確定他果真被朱至看中了嗎？</p>
“禮輕情意重，好些話不用說。”朱至說著話，準備將銀簪插入發中，可一想又遞到湯顯手裡，“你幫我戴上。”</p>
頗覺慚愧的湯顯聽到朱至的話，雖然有些遲疑，但最終還是從朱至的手裡接過銀簪，為朱至簪入發中。</p>
“好看嗎？”朱至揚起笑臉問了湯顯。</p>
湯顯已然被朱至那一笑晃了神，直到朱至含笑的看了他半響，這才回過頭來，臉上已經浮現了紅雲。為免再失態，趕緊彆過頭，不敢再和朱至對視，卻小聲的回答了朱至的問題，“好看。”</p>
簡潔的兩個字，說完後的湯顯縮著脖子，連看都不敢再看朱至一眼。</p>
“好看就行。我娘總說得虧我長了這副好看的皮囊，否則就我的脾氣，這一輩子怕是要砸手裡的。”朱至有意活躍氣氛，無意讓湯顯太繃著，她豈不知湯顯麵對她的壓力之大。</p>
“太子妃會說這樣的話？”果然，湯顯聽著朱至對常氏的吐槽，隻覺得不可置信，這不是他所認識的那位溫婉親切的太子妃吧，怎麼有當娘的嫌棄孩子的呢？</p>
“會。這句話從小到大我聽著耳朵都生繭了。”朱至嚴肅的回應湯顯，證明她並不是在說笑。</p>
“啊？”湯顯驚得張大了嘴。</p>
“所以你不要覺得我有多好。在你看來我很好，對我娘來說，從小到大我們家兄弟幾個加起來，都沒有我一個那麼讓她頭疼。用我娘的話來說，那是恨不得把我塞進肚子裡再生一回。”朱至說起常氏對她的怨念，雖然在朱至看來這都不算事兒，但對湯顯而言，她要讓湯顯覺得，她也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人。</p>
湯顯明白了，再一次和朱至對視，這一回眼中不再是不自信。</p>
“人皆有所長，也皆有所短。我也就這個皮囊還算拿得出手，可是，這也都是用來騙人的。”朱至一直覺得上天賜給她這張人畜無害的臉，的確是讓她騙人來著。多少人因為看著她這張臉，上了她的當，受了她的騙？</p>
感覺就連眼前的湯顯，其實也是因為她這張臉受了騙的人。</p>
湯顯畢竟和朱至的接觸不算多，哪裡想到朱至會突然冒出這樣的話？</p>
騙人的臉？</p>
湯顯隻想說，朱至這也太實誠了？</p>
“你娘沒有教過你一句話嗎？越是好看的女人越會騙人。”麵對湯顯困惑不解的眼神，朱至再接再厲。</p>
隻是這話一出來，朱至先笑了，“誰又能逃得過美色的誘.惑。能被漂亮的女人騙了，或許對好些人來說也是一樁幸事。”</p>
湯顯咬住唇，一個念頭一閃而過，他知道不該問，可不問出來他又忍不住。</p>
“有什麼話你直說，不用藏著掖著。你我以後的日子還長著。要是連坦誠相對都做不到，將來我們的日子還怎麼過？”朱至一眼便看出湯顯有話要說，又怎麼能不讓人說呢？</p>
“我的相貌並不算出眾，連文采也不過如此。人人都說我配不上郡主。”湯顯這麼多年以來一直被人打擊著，他也其實很想證明自己配得上朱至的。但是朱至和朱雄英的所作所為傳來，誰人不豎起大拇指稱讚。</p>
但是，信國公跟他說，就朱至和朱雄英這樣的人，滿天下有多少人不得不承認自己不如朱至和朱雄英兩個半大的孩子？所以，湯顯不如他們也沒什麼了不起的。</p>
這麼多年以來，湯顯是這麼寬慰自己的，但是麵對朱至不斷的貶低自己，湯顯有些不確定了。</p>
他其實可以算是一無是處，為什麼朱至要選他呢？</p>
如今的朱至尚且年輕，如果迫於無奈而不得不選擇他，以後是不是朱至會反悔？</p>
“配得上配不上的，彆人說了不算，我說了才算。再說了，我們這樣的身份，真要是找能配得上我的人，那得是誰國的太子或是皇帝？我成婚又不是為了彆人，我是為了自己。你也不用把自己說的那麼一無是處，在我的眼裡，你的豁達就很好。這世上能乾的人不少，可真正做到豁達的又有多少人？”朱至也不算是寬慰湯顯，畢竟她說的也是湯顯的優點。</p>
“豁達？”湯顯聽著朱至的話，微微一愣，最終道:“我若真的豁達，就不會把彆人的話放在心上，也不會至今依然認為自己配不上郡主。”</p>
朱至一怔，隨後一笑，“那我要是跟你退親，你退嗎？”</p>
湯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