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朱至聲音沒有故意放低,以至於人人都聽見了，自然也就引得一個個哪怕也不是有多正直的人都得說,朱至這無賴的樣子到底是跟誰學的？
最終是太子不想再讓朱至繼續說下去,那簡直要改了人的三觀，故而立刻咳嗽提醒，讓朱至閉嘴。
“說正事。”彆說太子了,就是朱元璋也不得不提醒，該說正事了啊！
“你們剛剛也聽見了,北元是有難事了,故而派了使臣前來。”朱元璋如是說，今晚發生的事情確實不少，不過重點在場的人其實都能捉住。朱至亮出北元有意借糧一事，而且借的更是十萬石,他們尤其記得。
“當然不能借。北元狼子野心,就想著卷土重來,借他們糧食哪裡借。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涼國公第一個表示反對,堅定的反對。
這種借糧把敵人養大的事，萬萬不能做。
涼國公是個直腸子，上陣殺敵，他一向直來直往,以前如此，以後也會如此。
可是魏國公和信國公、曹國公卻是對視一眼,自知若是真打算反對的事，壓根不需要把他們叫來議了。
“陛下是打算以不戰而屈人之兵？”魏國公代為問出他們心中所想,同時也在考慮到底要怎麼樣才能達到這樣的目的。
朱元璋的視線落在朱至身上道：“你的打算且說說。”
朱至已然被點名了,哪能再跟涼國公繼續咬耳朵,趕緊道：“這個事不單純是不戰而屈人之兵，我的意思糧借出去，須得務儘所用，收買北元百姓的心，待將來他們再敢挑起戰事，這就是我們的籌碼。”
有了籌碼在手，要如何才能攻城略地，平定北元，還不是他們想就能做到的事？
“怎麼可能收買得了。”涼國公覺得朱至想得太天真，“他們難道隻是為了過好日子才想打仗嗎？不是，他們是為奪取中原。”
這是一句實話，相當實在的一句話。
上位者所謀的從來不是百姓，而是權利，更為滿足他們的野心。
戰爭在很多時候就是一種手段，作為他們上位甚至控製他們民族的手段。
“所以，我們無能改變他們的野心，卻可以從中擊潰他們的軍心。他們想要天下，為了滿足自己的野心。但北元的百姓卻並非願意為了戰而活，他們同樣想過太平安寧的日子。北元那些上位者滿足不了他們，我們如果可以滿足，人心會偏向誰？”朱至相信，會有人知道到底要如何選擇的。
魏國公不得不說，“郡主是要賭？”
朱至並不否認，坦然道：“對，是有賭的成分，但是如果賭對了，自此北元必為我大明所踏平。”
北方遊牧之族，一直就是中原的心腹大患，他們擅長騎射，每每搶完就跑，就算中原人想追，追不追得上是一回事，追上之後打不打得過更是另一回事。
“該賭。”太子顯然早就聽過朱至的計劃，正因如此，太子想賭一回。
這話若是出自朱元璋口中，魏國公和信國公、曹國公都不會感到驚訝，獨獨出自太子之口，叫他們震驚之餘，也就明白了朱至為什麼會想出這樣的主意。太子是個穩重的的人，同樣也有自己的想法，骨子裡也是帶了幾分瘋狂。
“大明賭得起。”朱雄英尤其補上一句。
十萬石糧食，若是從前朱雄英真不敢說出敢賭這話，然而朱至讓人自海上帶回來的東西，以及舒笙讓人種出來的糧食，這些都讓大明有了底氣。
比起打一場仗所耗損的精力武力，以及所費的軍需糧響，區區十萬糧食，不及皮毛。
涼國公瞪圓了眼問：“果真要賭？”
“為了大明邊境安寧，讓北元變成我大明的子民，讓
他們的鐵騎成為我們的城牆，這十萬石糧食值得一賭。”朱至圖的可不是一時的痛快，打仗，對，那能立功，可是比起立功難道不是天下的安寧，百姓安樂更重要？
魏國公決定相信太子，相信朱元璋，於此時同朱元璋道：“陛下若是下定決心，老臣一定配合陛下。”
信國公跟著表態道：“陛下放心，老臣也站在陛下這一邊。”
涼國公第一時間看向沒有吭聲的曹國公，曹國公站在太子的身後，乾脆用行動證明他也支持。
這回就剩下涼國公了。
涼國公是不樂意的，畢竟他們跟北元打了那麼多年的仗，對北元，他們是恨不得殺之而後快，怎麼能，怎麼能輕易放過他們。
不，不僅是要放過他們，更是要借他們糧草。
哼，難道他們都忘了北元占領中原時對漢人的屠殺嗎？
涼國公過不去那道坎，半響不吱聲。
太子一眼掃過朱至，朱至立刻道：“舅公，比起北元將來必為我大明臣民，為我大明設之一省或是一府，最可恨的人更是福建一帶的倭寇。他們看著對我們稱臣，實則一再挑釁於我邊境，北元安定了，咱們打倭寇去。”
這下太子和朱元璋再一次咳嗽起來，說什麼，不打北元打倭寇？
“北元將來肯定歸咱們大明？”涼國公糾結的事他們未必能懂，顯然，按朱至說的，北元會成為大明的一省一府，那，也就不會再糾結不放。
想著他們也是大明的人了，好像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送他們糧食。畢竟都是自己人了。
“不願意歸附的人，何必再留著？”朱至呲牙血腥的接話，收獲朱雄英一記腦門敲。
“嘶，哥，很痛的你不知道？”朱至吃痛，抬頭控訴朱雄英，朱雄英道：“不痛我敲你做什麼。管管你的嘴。”
顯然朱雄英也是十分無奈。朱至就不能收斂些嗎？
朱至冷哼道：“不然呢，留著他們整日攛掇人鬨事？”
“好了。”朱元璋製止這兄妹二人先鬥起來，有必要急著吵？
也對，這是後話，今天晚上聊的必須是借不借糧的事。
朱至和朱雄英都停下鬥嘴。
“此事就此定下。這事我會在太子登基之前定下。你和北元的人再拖著，既要給他們希望，也彆讓他們得意太早。”朱元璋麵對北元的使臣，確實不太樂意他們過於得意。
朱雄英一個負責招待北元使臣的人應下，保證做好。
“不過，怎麼才能收買人心是不是該定章程？”信國公提醒關鍵的一件事，讓每個人都彆忘了這件大事。彆偷雞不著蝕把米。
“自然得廣而告之。須得讓北元的百姓將士都知道，咱們大明不計前嫌，願意助他們度過難關。好感到位，哪一個要是後頭敢翻臉不認人，口誅筆伐。”朱至出的主意，如何完美堅守，甚至很好的解決籠絡人心的問題，她都準備好了。
信國公覺得，北元以後一定會後悔為什麼想不開找大明借糧。
他們借的是糧嗎？分明是遞給大明一個上佳收攏他們北元人心的機會。
此事就那麼定下。從頭到尾竟然沒有一個人問起秦王妃之死算是怎麼回事。
朱元璋也無心過問，隻與朱至道：“我讓你去接手，事情交由你全權處置，查出來也不必來稟。”
一個探子，容秦王妃活這些年，完全因為大明上下，連同朱元璋在內都沒有把她放在心上。
不過，朱至和朱雄英出去一趟把人利用得相當徹底，作為一顆棋子的秦王妃廢了，以至於朱元璋想啊，未必不能讓她好好的活著，叫她壽終正寢。
可惜，朱元璋雖無殺人之心，卻還是有人容不得她活著。
朱元璋也
不管是誰想殺秦王妃，因而完全不打算問上一問最後查出來的結果。
“是。”朱元璋將事情交由朱至，朱至接下來會做些什麼，朱元璋大概也能猜得到。人活著的時候要用，死了也得物儘所用才行。而首要對付的無非是北元使臣。
北元的使臣，就得好好敲打敲打，彆讓他們覺得大明是他們可以指手畫腳的地方。
隻是，等他們商量完出了朱元璋的宮門，秦王竟然躺在地上，旁邊宮人們想把他拉起來，秦王卻揮開他們，喝斥道：“滾開，都離得本王遠一些，遠一些。”
一聲聲的喝斥透著不耐煩。
“老臣等先行告退。”魏國公和信國公作為長輩，對於秦王明擺著借酒發瘋的樣兒，完全不打算多問。
“慢走。”太子與之相送，一個個豈敢受之，與太子拜彆。
涼國公和曹國公不急，畢竟兩人都跟秦王相當熟悉，碰上秦王發酒瘋，那是不湊近些看著點，怎麼也對不起剛巧碰上吧。
“啊，秦王。”涼國公湊過去打招呼，喝得暈乎乎的秦王聽著聲音似乎覺得不對，終於樂意抬頭看上他一眼道：“哦，涼國公。”
聞言涼國公道：“還能認得我，不像是醉了。”
騰的秦王便坐起來道：“我醉什麼？我沒醉，我怎麼可能醉。”
“不醉便出宮。”太子接過話，第一時間想把秦王趕出宮去。
秦王聞言卻哭了，捂著臉哭得那叫一個傷心。
涼國公一臉的莫名，“好好的哭什麼？”
旁邊的曹國公示意涼國公彆問，沒看秦王哭得傷心呢？
“大哥，大哥。她怎麼就不聽勸，怎麼就還是選了北元？北元都拋棄她了，她不是也找到了以後的方向，有了願意奮鬥的事了嗎？為什麼，為什麼她還是願意為北元而死？”秦王突然衝向前，一把抱住太子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追問太子。心裡有一道坎在，如何也過不去。
太子好些年沒有看到如此傷心的秦王了，秦王說的是何人，太子自了然。
沒有說話，太子隻是拍拍秦王的背，表明秦王說的話他都聽進去了。
“大哥，我不想她死的。可是，她不能在活著了，至少不能在大明活著。”秦王也似乎並不需要太子的回應，已然繼續丟出藏在他心中的事。
朱雄英察覺了什麼，“二叔動的手？”
“那是她的選擇。”朱雄英問出後，秦王驟然停止了哭泣，顯得冷淡無比的談論起。
此時的秦王和方才哭泣難過的不能自己的那個人，似乎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太子伸出手撫過秦王的頭，就好像幼年時，秦王傷心難過的時候，他也是這樣安撫的秦王。
本來止住了哭泣的秦王，被太子這麼一摸頭，再一次抱住太子，“大哥，生在帝王之家，果真連一點善心都不能有嗎？我敬重她一心係於家國，本來是想容她活下來的。可是，她依然不願意放開那些舍棄她的人。她依然要和大明作對，和大明為敵。甚至她想傷害大哥，傷害雄英。大哥，她不能再活著了。”
一聲聲訴說著不能的秦王，顯然是經過了許多的掙紮，最後才做下了決定。
“這些事不需要你來做。”太子知道秦王苦苦掙紮之後才做下決定，自然是心疼自家弟弟的，“你可以告訴大哥，讓大哥來。”
“不。這件事就應該由我來。她是我的王妃，我們夫妻情分雖然不深，可她既然當了我的王妃。最後就該由我來送她最後一程。我也想在最後讓他知道，她為了她的家國可以舍棄一切，我為了我的父兄也可以。”秦王並不後悔自己做的一切，也並不覺得所有的事情都該讓太子幫著他做。
在秦王妃的事情上，秦王給過她無數次機會。但是，
自打秦王妃下定決心要傷及太子和朱雄英的性命那一刻起，秦王也下定了決心，他要親自送秦王妃走。
“所以，二叔是不是該告訴我們，二嬸到底是怎麼打算傷害我爹和我哥的？”朱至更是抓住重點，請秦王先告訴他們，究竟秦王妃是打算怎麼傷害太子和朱雄英的？
“左右不過是謀殺或者是下毒的伎倆。”涼國公聽了半天，不屑之極的說起北元的人能使出的招數都有哪些。
“他們打算在今晚對大哥和雄英下手，殺手都已經準備好了，不過我都已經解決了。”秦王要不是抓了個人贓並獲，其實還是不想對秦王妃動手。
但是，確定了秦王妃想做的事情後，秦王再也沒有任何猶豫的決定，他要親自殺了秦王妃。
“辛苦你了。”太子肯定秦王的付出，也知道秦王哭成這個樣子，心裡是有多難受。
“大哥。”太子安慰的秦王，心裡是稍稍好受些了，“今天晚上我不想回家。”
秦王府上到處都有秦王妃的痕跡，秦王在今天晚上並不想再回去看到那一切。
“回東宮，今天晚上大哥陪著你。”當弟弟的傷心難過的時候，當哥的人怎麼能不陪在弟弟的身邊？太子扶起秦王，這就要領著人回東宮去。
“太子，那我們也出宮了。”曹國公和涼國公算是看完了戲，果斷的決定走人。
朱雄英和朱至與兩位長輩作一揖，送之。
隻不過秦王雖然叫太子扶了起來，喝了不少酒的人，醉醺醺的靠在太子的身上，太子差點沒給他帶得倒了下去。好在一旁的朱至眼明手快的將秦王拉住，這才讓太子幸免於丟臉。
“你彆扶我，我要跟你爹在一塊。”沒想到秦王卻嫌棄無比的揮開朱至，衝她發話，讓朱至離他遠些。
哎呀，還真是酒壯慫人膽呢。
“二叔如果不想我扛著您回東宮，我勸您最好還是乖乖的讓我扶著。”朱至說著話已經挽起袖子，態度明確的人不介意讓秦王知道，他要是再敢說多一句話，自己將是什麼下場？
縱然腦子已經不清醒的秦王，一看朱至的架勢，立刻理智回籠，“我，說錯話了。”
行，知道自己說錯話就好。
朱至伸手要扶好秦王，朱雄英動作更快的將人扶住，與朱至道：“我來。”
行吧，朱雄英又不是扶不好秦王。
朱至樂得不用辦事。